周三的阳光带着点慵懒的暖意，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落在课桌上。姜凌盯着笔记本上“暗房操作步骤”几个字，笔尖却在纸页上悬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写进去。
她的思绪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飘飘悠悠地落在“陆衍的生日”这几个字上。从上周六答应陪他过生日开始，这个念头就没从她脑子里离开过。早上出门时，她特意往陆衍常去的那家咖啡店绕了一圈，想看看他平时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结果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愣是没敢进去——怕撞见他，更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小心思。
“姜凌！老师叫你呢！”
林薇薇的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姜凌猛地回神，发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讲台上的老师推了推眼镜：“刚才说的显影液浓度配比，再重复一遍。”
她脸颊发烫，凭着模糊的记忆磕磕绊绊地回答，坐下时听见林薇薇在旁边偷笑：“魂都飞到哪儿去了？不会还在想晚上给陆衍送什么吧？”
姜凌把笔往笔记本上一戳，小声反驳：“哪有……”话虽如此，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里那个硬纸盒子。那是她昨天跑了三家文具店才找到的手工相册，封面是浅灰色的布面，边角缝着细麻绳，像极了他送的那条相机挂绳。
午休时间，姜凌抱着相机在校园里转。上周拍的春天主题作业还没修完，可镜头里的樱花、嫩芽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路过篮球场时，突然看见穿着白T恤的陆衍正站在篮板下喝水，阳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在锁骨处洇出小小的水痕。
她下意识地举起相机，刚要按下快门，陆衍突然朝她看过来，嘴角还带着运动后的薄红：“拍什么？”
姜凌手忙脚乱地把相机藏到身后，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没、没什么，拍风景呢。”
他笑着走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下午没课？”
“有暗房课，四点才结束。”她偷偷看他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印着“无糖”字样，心里默默记了下来。
“晚上七点，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陆衍抬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她脸颊上沾着的草屑，“别迟到。”
他的指尖带着点凉，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姜凌感觉像有电流窜过。等她回过神，陆衍已经转身跑回了球场，白T恤在风里扬起小小的弧度。她举起相机，对着那个背影按下快门，取景框里，他的脚步轻快得像踩着春天的风。
暗房课上，姜凌把这张背影照放进显影液里。看着白色相纸上慢慢浮现出他的轮廓，她忽然有了主意。
四点半，姜凌抱着相册冲进打印店。店里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她盯着电脑屏幕，把这几天偷偷拍的照片一张张导出来——有他在图书馆低头看书的侧影，有他帮她调试相机时专注的眼神，还有那天在牛排馆里，被她设成手机壁纸的那张笑脸。
“同学，这张要洗成多大的？”店员指着那张篮球场背影照问。
“七寸吧，最大的那种。”姜凌咬着唇笑，心里像揣了颗糖，甜得发胀。
回到宿舍时，林薇薇正对着镜子试裙子。看到姜凌抱着一堆照片冲进来，她眼睛一亮：“搞定了？”
“嗯！”姜凌把照片摊在桌上，开始往相册里贴。七寸的背影照被她放在了第二页，旁边留白的地方，她用银色水笔写了行小字：“他跑起来的时候，像在追春天。”
林薇薇凑过来看，突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笑：“你这偷拍技术可以啊，把人家打哈欠的样子都拍下来了。”
姜凌抢过相册护住：“这叫真实！”嘴上反驳着，却忍不住对着那张有点傻气的照片笑了起来。照片里的陆衍刚打完哈欠，眼角还带着点生理性的湿润，表情懵懂又可爱，是她上周在图书馆偶遇时抓拍的。
六点五十，姜凌把相册放进帆布袋里，又往里面塞了瓶无糖矿泉水。走到楼下时，陆衍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换了件深蓝色的连帽衫，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拎着个纸袋，看到她就迎了上来：“猜猜我们去哪儿？”
“不是去吃饭吗？”
“先去个地方。”他神秘兮兮地笑，伸手牵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暖，指尖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敲键盘留下的痕迹。
两人沿着校门口的梧桐道慢慢走，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分不开的藤蔓。路过那家花店时，姜凌突然停住脚步：“等我一下。”
她冲进花店，几分钟后抱着一小束向日葵跑出来。金黄的花瓣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衬得她的脸颊也暖暖的。“生日快乐。”她把花束递过去，声音有点小。
陆衍愣住了，接过花束的手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我第一次收到花。”他低头闻了闻，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很喜欢。”
穿过两条街，陆衍在一家老面馆前停了下来。招牌上的“老张面馆”四个字掉了漆，门口摆着两张折叠桌，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埋头吃面，汤汁溅在桌上，透着烟火气的热闹。
“我高中常来这儿，”陆衍替她拉开塑料门帘，“老板做的糖醋排骨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面馆里弥漫着骨汤和醋的香气，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陆衍就笑着喊：“小陆，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
“两碗排骨面，加卤蛋。”陆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向日葵放在桌角，“多放醋。”
“好嘞！”
姜凌看着他熟练地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用热水烫了烫，递了一双给她。“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醋？”她有点惊讶。
“上次一起吃饭，看你加了三次醋。”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姜凌的心突然被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甜。她从没说过自己爱吃醋，只是默默加了几次，没想到他都看在了眼里。
面很快端了上来，粗瓷碗里卧着劲道的面条，上面堆着几块炖得酥烂的排骨，汤汁红亮，撒着翠绿的葱花。陆衍把自己碗里的卤蛋夹给她：“我不爱吃蛋黄。”
“你不是生日吗？应该你吃。”姜凌又夹了回去。
“给你吃就是最好的礼物。”他坚持着，眼神认真。
姜凌没再反驳，低头咬了口卤蛋，蛋黄的绵密混着卤汁的咸香在嘴里散开。她偷偷抬眼，看到陆衍正低头吃面，嘴角沾了点汤汁，像只偷吃的小猫。她拿出手机，飞快地按下快门，屏幕里的他浑然不觉，侧脸的线条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在拍什么？”他突然抬头。
“没什么。”姜凌慌忙把手机收起来，脸颊发烫。
陆衍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从包里拿出个纸袋：“给你的。”
姜凌打开一看，是个相机镜头盖，黑色的，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是她上周蹲在花坛边拍蒲公英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表情却很专注。“我从你相机里导出来的，”他挠了挠头，“觉得挺好看的，就做成镜头盖贴了。”
她拿起镜头盖，指尖轻轻抚摸着那张迷你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你什么时候导的？”
“上次你让我看照片的时候，偷偷存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吃完面，陆衍说要去个地方。他牵着她穿过几条小巷，在一栋老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他熟门熟路地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铁门。
“这是……”姜凌愣住了。
“我租的房子，周末偶尔来住。”陆衍打开灯，暖黄的光线照亮了不大的房间。墙上贴着几张星空海报，书桌上摆着台组装电脑，角落里堆着几个纸箱，空气里有淡淡的灰尘味，却意外地让人觉得安心。
他从床底下拖出个纸箱，打开来，里面全是摄影杂志。“之前看你喜欢摄影，就淘了些旧杂志。”他拿出一本递给她，“都是绝版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姜凌翻开杂志，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几十年前的摄影作品，边角还有工整的批注。她抬头看向陆衍，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期待，还有点紧张。
“陆衍，”她突然想起什么，把帆布袋里的相册拿出来，“给你的。”
陆衍接过相册，手指轻轻摩挲着布面封面，慢慢翻开。看到第一页那张牛排馆的照片时，他的嘴角弯了弯；翻到第二页的背影照，他的指尖顿了顿，低头去看旁边的小字；当看到那张打哈欠的傻气照片时，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一页页地翻着，动作很慢，像在阅读一本珍贵的书。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还有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翻到最后一页，他停住了。那是张空白页，姜凌用银色水笔写了句话：“春天还没结束，我们的故事也是。”
陆衍合上相册，抬头看向姜凌。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又像落满了春天的光。“姜凌，”他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她。他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晒过太阳的被子。姜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觉得，这个生日，或许不需要多么华丽的礼物，只要两个人这样待着，就很好。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陆衍拿起那束向日葵，找了个玻璃瓶插起来，放在窗台上。金黄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一小片不会落幕的春天。
“下周的摄影展，票我订好了。”他突然说。
“嗯。”
“看完展，去吃你上次说的那家甜品店？”
“好啊。”
姜凌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又看了看身边的陆衍，突然觉得，这个春天，因为有了他，变得格外漫长，又格外值得期待。
她拿起相机，对着窗台上的向日葵按下快门。照片里，金黄的花瓣映着月光，旁边是陆衍的侧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张照片，后来被她夹在了那本相册里，成了他们故事里，又一个温暖的注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