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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骨抵着掌心的凉》

载誉而归:旧爱跪尘埃

陆衍生日后的那周,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簌簌往下掉。姜凌把那张向日葵与侧影的合照洗出来,贴在相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用银色水笔补了行日期,笔尖划过纸面时,总想起那个夜晚他怀抱的温度——像晒足了太阳的棉被,暖得让人想贪心多赖一会儿。

周三下午的摄影理论课,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跟着手机里陆衍的消息提示音走。他说晚上社团有聚餐,问她要不要一起。

“陆衍的社团聚餐?全是商学院的大佬吧?”苏晓晓凑过来看消息,咂舌,“你这算是正式打入内部了?”

姜凌脸颊发烫,打字回“好啊”,又觉得太急切,删掉改成“几点结束?我去接你”。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讲台上传来老师敲黑板的声音:“姜凌,谈谈你对布列松‘决定性瞬间’的理解。”

她猛地站起来,脑子里还停留在“接他时要不要带瓶水”的念头里,支支吾吾说了句“就是……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引来全班低低的笑。坐下时手机震动,陆衍回了个“七点半,在校门口等你”,后面跟着个笨拙的笑脸表情。

姜凌盯着那个笑脸看了半分钟,突然觉得,原来冰山融化的时候,是会带着点傻气的。

傍晚六点,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姜凌刚走出图书馆,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打在相机包上噼啪作响。她想起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说今天晴,便没带伞,此刻只能抱着包往教学楼跑,裤脚很快就湿了大半。

路过商学院楼下时,她看见陆衍站在屋檐下打电话,侧脸绷得很紧,眉头拧成了川字。雨幕把他和周围的人隔开,像一幅被泼了墨的画,只剩他的白衬衫在灰暗里格外刺眼。

姜凌放慢脚步,想等他打完电话再打招呼,却听见他提高了声音:“我说了不可能!联姻的事你们别再提了!”

雨声太大,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只隐约听到“林薇薇”“公司”“爷爷”几个词。陆衍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像是在捏什么滚烫的东西。挂电话时他用力按了下屏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姜凌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像被雨水泡得发涨的海绵。她正想往前走,却看见陆衍转身往楼里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她在雨里站了几分钟,直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才抱紧相机包往宿舍跑。路过超市时,鬼使神差地买了把黑色的长柄伞——和他当年在雨夜递给她的那把很像,只是伞骨更细些,握在手里轻飘飘的。

七点十五分,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姜凌撑着新伞站在校门口,看着来往的车辆溅起水花,手机里陆衍的消息还停留在“七点半等你”。风卷着雨丝往伞下钻,她把伞柄握得更紧了些,掌心很快沁出薄汗。

七点四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降下,露出陆衍的脸,他的头发有些乱,眼底带着红血丝,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上来。”

姜凌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副驾驶座上放着件西装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女士丝巾,米白色的,绣着精致的林氏集团logo。她的手指在伞柄上掐出几道白痕,笑着问:“聚餐结束了?”

“嗯,提前走了。”陆衍发动车子,语气听不出情绪,“送你回宿舍?”

“不用,”姜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我想去趟商场,买支笔。”

她其实是想给他买支新钢笔。上次在他宿舍看到那支旧钢笔,笔帽都磨掉了漆。她查过,那是个小众设计师品牌,商场专柜上周刚上了新款。

车子在商场地下车库停稳,雨还在下。陆衍要去开车库的伞,姜凌已经撑开了自己那把:“用我的吧。”

两人并肩走进商场,伞面上的水珠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路过珠宝区时,姜凌的脚步突然定住了——橱窗里,陆衍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枚钻戒,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而他对面站着的,是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林薇薇。

林薇薇笑得很开心,伸手让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指尖划过他的手背,姿态亲昵。陆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没有躲开。

姜凌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碎片扎得喉咙发紧。她想起昨晚他还在微信里跟她吐槽社团聚餐无聊,说只想早点结束见她;想起生日那天他抱着向日葵说“这是最好的礼物”;想起他在老面馆里,把卤蛋夹给她时认真的眼神。

原来那些瞬间,都可以像被雨水打湿的照片一样,模糊得不值一提。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快得像在逃。陆衍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很烫,带着酒气和雨水的凉:“姜凌,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姜凌低头看着他的手,那只曾经帮她调试相机、给她夹卤蛋、在生日夜拥抱她的手,此刻还残留着戴过戒指的温度,“解释你为什么一边跟我说聚餐,一边陪林薇薇挑钻戒?”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衍的声音发颤,“我是被我爸逼来的,我……”

“逼来的?”姜凌笑了,眼泪却突然涌了上来,“逼你给她戴戒指吗?还是逼你在我等你的时候,陪她选未来的婚戒?”

她挣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那把新伞,塞进他怀里:“这个还给你。”

陆衍愣住了,看着那把陌生的黑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这把……”

“是,”姜凌打断他,声音抖得厉害,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不是你当年送我的那把。那把伞我留着,以为能留到天荒地老呢。”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伞——那把被她用了两年的旧伞,伞骨处有块明显的凹陷,是当年她冒雨给他送资料时撞在栏杆上留下的。

“这个才是。”她把旧伞递过去,伞骨抵着他的掌心,凉得像块冰,“陆衍,我不追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没再回头。雨还在下,她没撑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走到商场门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伞骨断裂的声响,清脆得像什么东西碎了。

她没有停。

坐公交车回学校的路上,姜凌把手机里所有关于陆衍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微信聊天记录里,最后一条是他发的“七点半等你”,旁边那个笨拙的笑脸,此刻看起来格外讽刺。她把手机关机,塞进包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突然觉得很累。

回到宿舍,苏晓晓看到她浑身湿透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跟陆衍吵架了?”

姜凌摇摇头,从柜子里翻出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衣服。“我明天回家一趟。”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

“现在?大半夜的?”

“嗯,”姜凌把那本相册放进箱子最底层,上面压了件厚外套,“有点事。”

她没说,其实是想逃离。逃离这个有他痕迹的校园,逃离那些被雨水泡软的回忆,逃离那个在珠宝店橱窗里,他为别人戴戒指的瞬间。

凌晨一点,姜凌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台上。冷风卷着雨丝吹过来,她裹紧了外套,看着远处驶来的火车,灯光刺破黑暗,像一道冰冷的伤口。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火车站,你在哪?”

姜凌看着那条短信,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还是没按下去。火车鸣笛的声音传来,她关掉手机,跟着人群上了车。

透过车窗,她看到站台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陆衍举着那把断了骨的旧伞,在雨里茫然地张望,像个迷路的孩子。他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是金属的光泽。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和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点,消失在雨幕里。姜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想起生日那天,他抱着向日葵说“很喜欢”;想起老面馆里,他把卤蛋夹给她时的样子;想起他在宿舍里,抱着相册说“这是最好的礼物”。那些瞬间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最终都定格在珠宝店的橱窗里——他低头给林薇薇戴戒指的侧影,和当年她镜头里那个皱眉的少年,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有些喜欢,真的会被现实磨成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姜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镜头盖,上面贴着她蹲在花坛边拍蒲公英的照片。是昨晚整理东西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她摩挲着那张迷你照片,突然觉得很讽刺。

她把镜头盖扔进了窗外的雨里,看着它被火车远远甩在身后,像扔掉了一个再也圆不了的梦。

火车驶离站台的瞬间,陆衍终于看到了车窗里的姜凌。他疯了一样追上去,手里的钢笔被攥得死紧,刻着“凌”字的地方硌得手心生疼。那是他昨天跑遍全城才找到的钢笔,想在今晚送给她,却没来得及。

雨越下越大,他站在铁轨边,看着火车的尾灯消失在黑暗里,手里那把断了骨的旧伞,在风里摇摇欲坠,像个笑话。

伞骨断裂的声响,在雨夜里反复回荡,像谁的心脏,碎了。

陆衍在铁轨边站了很久,直到雨丝把衬衫浸得透凉,才缓缓蹲下身,手指抚过那把断了骨的旧伞。伞面褶皱里还卡着片干枯的梧桐叶,是去年秋天姜凌帮他收伞时,特意夹进去做书签的。他想起那时她仰着头笑,说“等叶子变黄,我们就去拍银杏大道”,而现在,银杏还没黄透,她已经带着所有期待,消失在了雨夜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父亲的电话。他盯着屏幕上“爸”的名字看了半分钟,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最终还是按了拒接。风卷着雨水灌进衣领,他突然很想抽烟,手忙脚乱地摸遍口袋,才想起自己从不碰这东西——是姜凌说过“烟味会熏坏相机传感器”,他便真的戒了所有可能沾染上烟味的场合。

站台的灯忽明忽暗,照在他脚边那支钢笔上。笔帽内侧的“凌”字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笔尖还裹着层薄薄的保护蜡,是他特意让店员留着的,想等她亲手拆开。他想起上周在宿舍,她翻到那本旧摄影杂志时眼里的光,想起她贴在相册里的那句“春天还没结束”,心脏像是被那把断了的伞骨反复碾过,钝痛里带着尖锐的刺。

“陆衍?”

身后传来林薇薇的声音,他猛地回头,看见她撑着把精致的蕾丝伞站在不远处,米白色连衣裙下摆沾了点泥渍,显然是跟着他跑了一路。“你爸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跑这儿来了。”她走近几步,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优越感,“不就是个普通女生吗?值得你在雨里淋成这样?”

陆衍没说话,只是把钢笔攥得更紧,指节泛白的样子让林薇薇莫名发慌。“联姻的事是定局,”她放软了语气,伸手想去碰他的胳膊,“陆氏现在离不了林家,你别耍小孩子脾气。”

“别碰我。”陆衍的声音冷得像冰,“那戒指,我不会戴的。”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以为这是你能选的?你爷爷在医院躺着,你爸快把公司熬垮了,除了我,谁能救陆家?”她嗤笑一声,目光扫过那把断伞,“那个姜凌能吗?她连自己的学费都要兼职攒,你指望她陪你喝西北风?”

这句话像根火柴,点燃了陆衍眼底积压的怒火。他猛地站起来,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林薇薇后退半步。“她不用救谁,”他一字一顿地说,“她只要站在那里,就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干净。”

说完,他转身就走,任由林薇薇在身后喊他的名字。雨水模糊了视线,他却凭着记忆往学校走,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路过那家老面馆时,发现老板还没收摊,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映出来,桌上摆着两碗没动过的排骨面,卤蛋孤零零地躺在碗边。

“小陆?”老板探出头,“刚才跟你一起来的姑娘,是不是落了个相册在这儿?”

陆衍的心猛地一跳,冲进店里。柜台上放着本浅灰色布面相册,边角缝着细麻绳,正是姜凌亲手做的那本。他颤抖着手翻开,看到最后一页贴着的向日葵照片时,喉咙突然哽住——照片背面,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如果他愿意走一步,我就再跑九十九步。”

铅笔的痕迹很轻,像是怕被人看见,却又忍不住留下痕迹。

老板在旁边叹气:“那姑娘刚才跑进来,把这个忘在桌上就往外冲,我喊她都没听见。现在的年轻人啊……”

陆衍没听完后面的话,抓起相册就往外跑。雨还在下,他没撑伞,任由雨水打在相册上,晕开了那行铅笔字,也晕开了他眼眶里的湿意。他突然想起来,生日那天,姜凌说要去买笔,其实是想给他挑礼物;她说喜欢吃醋,其实是记得他随口提过的每句话;她追了他那么久,不是因为他多好,只是因为她愿意相信,他心里是有她的。

可他呢?他在兄弟面前说“她追的我”,在她生日时因为家族晚宴失约,在她最需要坚定的时候,选择了躲起来。

他跑回宿舍楼下,看到苏晓晓正站在屋檐下等他,手里拿着个相机包。“姜凌让我交给你的。”苏晓晓的语气很冷,“她说,里面的镜头她用过,就不还了,剩下的都还给你。”

相机包上还挂着他送的那条挂绳,磨得有些发亮。陆衍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他借给她的旧相机,电池仓里塞着张纸条,是姜凌的字迹:“镜头我买了新的还你,这个旧的……就当留个纪念吧。”

他突然想起,她省吃俭用给他买限量版镜头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想起她拒绝他送的奢侈品包包,只收下那张随手画的速写;想起她在暗房里,盯着他的背影照片傻笑的样子。

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全是她捧着真心递过来的证据。

苏晓晓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陆衍,你知道姜凌为了帮你改竞赛PPT,熬了几个通宵吗?你知道她每次跟你出去,都要提前打三份工攒钱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自己是被逼的?”

“她家里条件不好,却从来没在你面前抱怨过一句。你以为她真的喜欢吃路边摊吗?她只是怕你觉得她物质。”苏晓晓的声音发颤,“你所谓的不得已,是让她用整个青春的勇气来买单。”

陆衍蹲在地上,把脸埋在相册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雨落在他背上,像无数根针在扎,可他觉得,再痛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那天晚上,陆衍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页页翻着那本相册。看到那张打哈欠的傻气照片时,他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哭了;看到图书馆侧影照旁写的“他看书时,睫毛比星星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睫毛,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天亮时,雨停了。他拿着相机去了学校的摄影展,看到姜凌的作品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一张雨天的站台照片,角落里有个撑黑伞的身影,配文:“有些告别,是悄无声息的。”

旁边的解说牌上写着作者寄语:“真正的决定性瞬间,不是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而是明知会遗憾,却依然选择转身的瞬间。”

陆衍站在照片前,站了整整一天。直到闭馆时,管理员过来催他,他才发现相机屏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拍下了这张照片。取景框里,雨天的站台空荡荡的,只有那把黑伞的影子,孤零零地映在地上,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洞。

他拿出手机,想给姜凌发消息,却发现所有联系方式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他去她的教室,她的宿舍,她常去的暗房,都找不到人。最后在打印店门口,看到老板在贴新的通知,上面写着“姜凌同学已办理休学”。

“那姑娘昨天来退了打印卡,”老板感慨,“说要去上海发展,还说……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陆衍走出校门时,看到林薇薇的车停在路边。她摇下车窗,妆容精致,语气轻快:“跟你爸谈好了,下周订婚。”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看天。雨后的天空很蓝,像极了大学时姜凌拍过的那张照片,配文是“再难也要抬头”。

他突然明白,有些路一旦选错,就再也回不了头。就像那把断了骨的伞,就算勉强撑起来,也挡不住往后的风雨。

而那个愿意为他跑九十九步的姑娘,终于在他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时,转身走进了属于她的晴天。

陆衍把那本相册放进抽屉最深处,上面压着那支刻字钢笔。很多年后,他在整理旧物时翻到它,看到最后一页被雨水晕开的铅笔字,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站在商场门口说“我不追了”,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时他还不懂,她的平静里,藏着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和多少次攒够了又碎掉的勇气。

就像他后来才知道,她去上海的那天,钱包被偷了,在火车站啃了两天面包;知道她做执行助理时,被客户骂哭,却还是笑着说“没事”;知道她凭着那股不服输的劲,一步步走到行业顶端,身边有了更优秀的人。

而他,永远停在了那个雨天的站台,手里攥着断了骨的伞,和一个再也送不出去的未来。

伞骨断裂的声响,成了他往后无数个深夜里,反复响起的、关于失去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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