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欣月重重摔在镜面上，像是掉进一片冰湖。她蜷缩着喘息，指尖触到地面时泛起一圈圈水波纹。四周全是镜子，无穷无尽地反射着她的身影，每一面都微微颤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她撑起身子，看见自己嘴角渗出的血珠落在镜面上，却没有晕开，而是凝成一颗红宝石。她伸手去抹，那颗血珠突然炸裂，化作细碎的光点升空，照亮了整个空间。
"欢迎来到第五层。"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流杂音。那分明是她的声音，却又透着几分陌生。
欣月站起身，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出门时的深蓝色风衣。袖口处残留着前章玻璃划破的血渍，在镜中映出无数个红点。她低头看着那些血迹，忽然记起沈瑜袖口闪过的一串代码：Failure。失败。
"你失败了什么？"她对着空气喃喃。话音未落，一面镜子突然发出咯咯的轻笑。
欣月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婚纱的女人正从镜中缓缓走出。那张脸和她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一颗泪痣，发髻上别着珍珠发卡。
"你记得婚礼蛋糕的味道吗？"女人开口，声音温柔得近乎哀伤。
欣月愣住。她从未真正筹备过婚礼，但记忆中确实浮现出一个画面——她站在甜品店柜台前，手指轻轻戳着奶油装饰。
"不，因为你从未真正筹备过。"女人继续说，"可我确实为他学过烘焙。"
"那只是执念具象化，糖霜都是镜粉做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我们都是她。"另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欣月回头，又看见一个自己。这个"她"穿着黑色丧服，眼角的泪痣偏移了半寸，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讣告。
"葬礼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黑衣女人问。
欣月感觉胸口发闷。那天的场景突然涌入脑海：灵堂、白菊、亲朋好友的啜泣。但她最清晰的记忆，却是沈瑜的骨灰盒落进棺木时，她竟然感到一丝解脱。
"你当时一定很痛苦吧？"黑衣女人靠近一步，"毕竟他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欣月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从未答应过沈瑜的求婚，至少……她以为没答应过。
黑衣女人笑了："看来你开始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意识复制舱。你是……谁？"
最后一个问句让欣月浑身发冷。她后退几步，撞到了另一面镜子。这次出现的是个短发女孩，左手小指不见了，断口处光滑如新。
"你杀了沈瑜。"女孩冷冷地说。
"胡说！"欣月怒吼。
"是他选择了留下。"女孩继续，"他在帮你重置记忆。"
"够了！"欣月抓起地上一块玻璃碎片，朝最近的镜子刺去。镜面应声而碎，却没有玻璃飞溅，只有一团淡蓝色的数据流从裂缝中溢出。
数据流缠上她的手腕，像是活物般游走。她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她和沈瑜在咖啡馆初遇、他们在雨夜相拥、她收到"死亡"消息时的尖叫、她在每个纪念日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
"停！"她大喊。画面戛然而止，所有镜像同时开口：
"你才是骗子。"
"你以为沈瑜是来救你的？他其实在帮你重置记忆。"
"他在抹除你。"
"他在改写你。"
"他在……爱你。"
最后一句话让她的手一颤。她转头看向最先出现的婚纱女子："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为什么我会觉得疼？"
"疼痛是最真实的认证方式。"女人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指尖冰冷，"不信，你可以试试。"
欣月咬咬牙，举起玻璃碎片划过手臂。血珠涌出的瞬间，所有镜像都发出尖锐的笑声。她们的身体开始扭曲，有的变成骷髅，有的化作黑雾，有的直接碎裂成数据流。
"你们到底是谁？"欣月质问。
"我们是你。是你没选的路。"
"你放弃的选择。"
"你后悔的决定。"
"你不敢面对的真相。"
她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在审判她。欣月捂住耳朵，大声喊："够了！"
整个空间随之震动，玻璃器皿从医用推车上掉落，却没有摔碎，而是漂浮在空中。
"你以为你在找沈瑜。"另一个"她"说，"其实你在找自己。"
她猛地抓起一块玻璃碎片，抵在咽喉处："如果你们不告诉我真相，我现在就死。"
玻璃边缘划破皮肤，一滴血滑落。所有"她"都笑了。
"你以为沈瑜三年前死了。"镜中人缓缓站起身，一步步逼近，"但他一直在这里。"
"这里不是现实。"
"这里是意识复制舱。"
"你是……谁？"
"我是你最不想承认的那一部分。"
"你杀了沈瑜。"
"是他选择了留下。"
"你骗我！"
"你才是骗子。"
镜中人伸出手，轻轻点在她的胸口："你明明知道，沈瑜早就不是人类了。"
欣月猛地后退，撞到了门框。门被推开，沈瑜走了进来。他穿着白大褂，衣角残留着黑色的数据流，像是某种病毒在缓慢侵蚀他的身体。
"你来了。"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到底是谁？"她举起玻璃碎片，指着他的脸，"你不是沈瑜。"
"我是。"他说，"但我也是系统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
"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副本。"
他走向她，眼神不再温柔，而是带着审视："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相信的。"
"放屁！"她怒吼，"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丢下我。"
"我记得。"他说，"所以我回来了。"
"可你变了。"
"我没有变。"他停在她面前，"是你变了。"
"去你的！"她举手就要砸碎最近的镜子。
"等等。"他伸手想拦她，袖口闪过一串代码：01100110 01100001 01101001 01101100 01110101 01110010 01100101。Failure。失败。
"你失败了什么？"她问。
他沉默。
"你失败了我们的感情？"她咬牙，"还是失败了你自己？"
"都不是。"他说，"我失败了整个系统。"
"什么意思？"
"这不是游戏。"他说，"这是修复机制。"
"修复什么？"
"修复那些被扭曲的情感。"
"包括我们的？"
"尤其是我们的。"
"所以你三年前'死'了，就是为了进入这个系统？"
"为了找到真相。"
"真相是什么？"
他终于露出一丝情绪波动："你可能不是真正的你。"
她愣住。
"什么意思？"
"你可能只是某个选择分支里的副本。"他说，"真正的欣月，也许已经……放弃了。"
"你胡说！"她尖叫，猛地砸向主镜。镜子碎裂的瞬间，千万道光线如利刃射出，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能量波纹呈血红色，像是某种程序错误导致的崩溃。她感到自己在坠落，周围的空间扭曲变形，记忆片段如走马灯般闪现：他们初遇的咖啡馆。沈瑜送她回家的那个雨夜。她收到"死亡"消息时的尖叫。她在葬礼上哭到虚脱。她在每个纪念日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
"不……"她喃喃，"我不是假的……"
"你只是……还没醒来。"沈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抬头，看见他站在破碎的镜片中，袖口的代码仍在流动。最后的画面是镜中那个"她"的微笑，缓缓眨了眨眼。
高跟鞋声再次响起，但这次，节奏变得欢快轻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