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猴站在“吴老板凶宅试睡公司”门口时，手心的汗把那张“日结五百”的招聘启事洇出了个圈。从网红公司逃出来的第三天，他的钱包比脸还干净，连最便宜的泡面都快买不起了。
这家公司藏在老巷深处，门是掉漆的木门，上面贴着张黄纸，写着“专治胆小，日结现钱”。侯猴推开门，一股霉味混着香烛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没开灯，只有几支蜡烛在神龛前明明灭灭，神龛上摆着个看不清脸的神像，旁边堆着一沓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吓了侯猴一跳。
从神龛后面转出个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头发像鸟窝，眼睛却亮得吓人，手里捏着个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我是吴老板，”他上下打量侯猴，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胆子大吗？”
侯猴咽了口唾沫：“不……不算小。”
“那就好，”吴老板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我们这行，不怕鬼，就怕怂。怂的人，容易招东西。”他从神龛底下抽出一份合同，“签了它，今晚就开工。地点：西郊别墅，闹过鬼的，你去住七天，每天写份‘灵异体检报告’，证明那地方‘干净’，七天后结三千五，一分不少。”
侯猴看着合同上“如遇意外，公司概不负责”的条款，手有点抖。但想到三千五能买多少泡面，他还是咬了咬牙，在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吴老板满意地点点头，塞给他一沓黄纸和一把桃木剑（后来发现是塑料的）：“这是‘护身符’，晚上睡觉贴床头。记住，看到啥都别慌，越慌，‘东西’越兴奋。”
西郊别墅藏在半山腰，路是石子铺的，坑坑洼洼，侯猴打了辆网约车，司机开到路口就不肯再走，说“那地方邪乎，晚上路过都能听见哭声”。
他只能背着包，深一脚浅一脚往上爬。别墅是欧式的，墙皮掉了大半，院子里的杂草比人高，铁门锈得推不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去。推开别墅大门时，“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山里显得格外瘆人。
屋里一片漆黑，弥漫着灰尘和霉味。侯猴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扫过客厅——家具蒙着白布，像一个个站着的人影；天花板上的吊灯掉了一半，悬在半空，像随时会砸下来；墙角堆着些破烂，看着像人的胳膊腿。
他咽了口唾沫，按照吴老板的吩咐，先在每个房间贴黄纸，嘴里还得念叨“路过借住，打扰勿怪”。贴到二楼卧室时，手电筒突然闪了一下，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侯猴的心跳得像打鼓，他摸黑找到床，蜷缩在角落，不敢闭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在地板上。他吓得一激灵，屏住呼吸，那声音却停了。刚松口气，又听到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是在往二楼走。
侯猴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脚步声在卧室门口停了，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抓门。他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脑子里全是恐怖片里的画面——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僵尸伸着胳膊跳……
直到天快亮时，脚步声才消失。侯猴顶着黑眼圈爬起来，腿软得站不住。他走到楼梯口看了看，啥也没有；又检查卧室门，只有一层灰。
“是幻觉？”他挠挠头，开始写第一天的“灵异体检报告”：“午夜12点30分，听到楼梯脚步声，频率约72步/分钟，持续15分钟后消失。未发现实体。结论：疑似‘路过的朋友’。”
接下来的几天，“灵异事件”越来越多。
第二天晚上，他听到衣柜里传来哭声，细细的，像个女人在哭。侯猴鼓起勇气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发霉的衣服，哭声也停了。他在报告里写：“哭声疑似风声，穿堂而过时与衣柜缝隙共振产生。”
第三天，他半夜醒来，发现枕头边多了根头发，长长的，黑色的。他吓得差点把枕头扔了，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掉的——这几天没睡好，掉发掉得厉害。
最离谱的是第四天，他感觉有人在摸他的脚，凉凉的，滑滑的。他猛地踹了一脚，听到“喵”的一声，打开手电筒一看，是只黑猫，正蹲在床尾瞪他。原来这别墅里还住着“原住民”。
侯猴开始怀疑吴老板是个骗子。哪有这么“有礼貌”的鬼？脚步声只在门口停，哭声只在衣柜里响，摸脚的还是只猫。他甚至敢在晚上打开手机刷视频，刷到搞笑的还敢笑出声，结果笑声太大，把那只黑猫吓跑了。
但吴老板每天都要检查报告，还得问细节：“脚步声是重还是轻？有没有带着回音？”“哭声里有没有怨气？能不能听出年龄？”侯猴只能瞎编：“脚步声偏轻，像穿高跟鞋的女人；哭声里有怨气，听着像二十多岁。”
吴老板听得连连点头，还说：“不错不错，观察得很仔细。这‘朋友’看来没啥恶意，就是有点孤独。”
侯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这老头比鬼还吓人。
第六天晚上，出了点小意外。侯猴睡得正香，突然被一声巨响惊醒——是吊灯掉下来了，砸在地上，碎片溅到床边。他吓得滚到地上，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吊灯的电线早就朽了，掉下来纯属物理现象。
但他还是在报告里写：“午夜2点15分，吊灯突然坠落，疑似‘朋友’提醒此处有安全隐患。”
第七天早上，侯猴收拾东西准备走。那只黑猫蹲在门口看他，他摸了摸猫的头，把最后一点猫粮倒在地上。别墅里的黄纸还贴着，桃木剑（塑料的）插在门后，“灵异体检报告”写了满满七页。
下山时，他觉得这七天过得像场梦。没有贞子，没有僵尸，只有会共振的衣柜、朽掉的电线和一只怕人的黑猫。
到了公司，吴老板拿着报告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点头：“嗯，这‘朋友’确实挺乖的。行，钱给你。”他从抽屉里掏出三千五，全是零钱，还沾着点香灰。
侯猴接过钱，刚想走，被吴老板叫住：“小伙子，胆子不错，下次有活还找你？”
“不了不了，”侯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了。他怕再待下去，自己也得变得神神叨叨。
走出老巷，阳光刺眼。侯猴数着手里的钱，三千五，不多，但够他安稳活一阵子了。他突然想吃顿好的，走进路边的面馆，点了碗牛肉面，加肉加蛋。
吃面时，他看到墙上贴着张招聘启事，是家电商仓库招拣货员，写着“月薪四千，包吃住，多劳多得”。
“仓库拣货？”侯猴吸溜着面条，心想：总不能比睡凶宅还离谱吧？至少能见到活人，不用写什么“灵异报告”。
他把招聘启事撕下来，揣进兜里。牛肉面的汤很烫，喝下去暖得从胃里直冒热气。他想，下份工作，总该能踏实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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