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天气实在是回暖不少。
冯唐踢了一脚路边凝成冰的雪块,后者顺着下坡一骨碌,不小心滚进了那处因为缺砖形成的土坑。
捞也不是,只好上路。
在阿妈的叮嘱和季春牧连川的数十遍威胁下,冯唐终于妥协的表示自己会去买份甜粥。较软的塑料杯在手中散发温热,吸管穿透薄膜,清甜的白粥顺着流到口中。
有点好喝。
甜食给人带来的慰籍抚平了冯唐屈服于众人而被迫吃早餐的委屈心理。
三月初的六点半天微微亮,风依然刺骨。
他随性的,想把手中的塑料杯扔进草丛。阿妈对他比较严格的家教在心里不允许他这么干,可是没有粥的温暖效果,他拿着杯子的左手已经冷成了冰。
不然这样吧。他默默的想。
塑料杯被高举起来,对准太阳,就装满了阳光,当做纸飞机,向着露出小半个的太阳飞过去吧。
只要它会再次滚到我的脚下——
他抬脚踩住差点滚走的塑料杯。
——那我就只好把它带回学校再扔了。
看着冯唐笑意盈盈的脸,早到学校十分钟的异常,牧连川只是频频看向窗外。
也没突然冒出的小花小草啊?
难不成……
他招招手,示意冯唐低头。
“季春和你表白了?”
在拳头挨上脑袋之前,牧连川清晰的看到了向这边瞥过来的季春和肉眼可见炸毛了的冯唐。
失望。他用手轻揉脑袋,接着就要招呼回去。冯唐只是扣住他的手,一点巧劲让他感觉到手腕好像要碎掉的痛。
接着牧连川骂骂咧咧的夺回自己的手腕,冯唐笑一声,躲开他再次挥来的拳头,用手指了指他的斜后方。
一偏头,燕怡清在拿不解的目光看着自己。
一边是兄弟的无情嘲笑,一边是喜欢的人的疑惑询问,牧连川面无表情的、僵硬的扭正身子,端坐在桌前。
快上课吧。
他欲哭无泪。
老师啊,我好想你啊!
到了中午,到了冯唐处境为难的时候。
他听话的跟着季春去了食堂,在打饭口一顿犹豫。在大妈敲着勺子反复督促快一点的紧张气氛下,冯唐最后还是点了西红柿炒鸡蛋。
“你是不是吃不了辣啊?”季春在向米饭里倒了两勺辣椒酱后顺便递给他筷子,又指着菜认真的问。
“没有。”冯唐面无表情,不过眼睛默默瞥向窗外。
“真没有?”
任宁宁正在那边招呼季春过去,顺带瞪了一眼自己。干脆无视,他盯着盘子里的西红柿炒鸡蛋。看,这红与黄的交织,灿烂的红色为本就光彩的鸡蛋又添几分精致。还有什么能比得过它的美貌?
“假的。”
他趁着季春看向任宁宁前小声咕囔了一句。
“我辣椒过敏。”
好在腿够长,一掉头,几步就拉开了自己与季春的距离。看着他快步逃走的样子,轮到季春愣在原地了。
有、有点可爱。
她有些发愣,走到桌前意识都没有回笼。
“…季春。”
任宁宁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压过了无语,她伸手在季春眼前挥了几下。
魂没了?被冯唐那个看着像妖怪的钓走了?
季春开始一阵一阵的走神,平时五分钟解决完的菜硬是吃了十分钟。
任宁宁一阵感动,以为这个被别人偷了魂的家伙终于有心等自己一次。她满怀激动的看向季春,却发现这人已经发着呆走向了剩菜处理桶。
那阵无语终究还是泛了上来。
直到冷风胡乱的刮疼了耳朵,眼睛都吹的睁不开,季春才把那个落荒而逃的身影从主意识里推出。
她捂住自己的脸,蹭了蹭已经开始变红的鼻尖,掏出口袋里刚买的巧克力。
她承认自己有些鬼迷心窍。
塑料纸拆开,她顶着风把巧克力放进自己嘴里。
白巧克力。
她不明白冯唐怎么会喜欢这个口味。
季春本身就不是特别喜欢甜。就像此时白巧克力过于甜腻的口感在口腔里漫开,她只好拼命尽快把它咽下去。冰凉的饮料冲过口腔和食道,她企图用舌头刮掉牙齿上残余的甜腻。
她看见刚从湖边转完一圈的冯唐冲她摆了摆手。
她扭过头,装作没看见。但神经仿佛释放出了什么错误信号——她居然有再吃一块的冲动。
在今中午与冯唐辩论到底能不能熬一中午时,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落败。
冯唐的眼睛其实挺大的,只不过眼角上挑,给他的温和平添几分戾气。虹膜是泛着灰调的褐色,睫毛又卷又长,还有双眼皮,比任宁宁给自己贴出来的都精致……
站在回宿舍的风里,她揉搓着巧克力糖纸。
另一边的冯唐显然已经从不能吃辣的尴尬中走了出来。寥寥几笔,黑板上的花草被勾勒出来,他哼着歌,把细腻的粉笔沫抹进边框里。
班主任从旁边走来,将要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冯唐一挑眉,借回头的动作躲开那只手。“怎么了老师?”
班主任尴尬的把手放下,转而看着这副板报。
“今中午又不回去了?”
冯唐低头,又沾上一点粉笔灰。“嗯,今下午就要评选了不是。我加个班。”
二人确实不是很对付。一阵无言后,班主任干巴巴的说了句“那我去休息了,你干完也休息会。”
怎么办,逆反心理突然起来了,想撂挑子。
以颜色被草草涂抹最终,冯唐洗了洗手,回到了座位上。在前后四桌之间,他坐在地上,背靠暖气片。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冯唐偏偏喜欢那种眼睛被微微刺痛的感觉。
在阳光底下,他早晨刚洗的头发像一颗毛绒绒的蒲公英,会随着呼吸缓缓浮动。
这是难得早醒,在起床铃未停止时就到教室的季春看到的。她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一块一块排开放在冯唐面前。
我亲爱的兄弟可能被某种巧克力系恶灵诅咒了。
这是正常卡点进教室,发现冯唐被白巧克力包围的牧连川想到的。他站在原地,既不敢碰冯唐又不敢动巧克力。
好在冯唐悠悠转醒,收服全部的白巧克力。然后在数学课明目张胆的边吃边迷糊。
好在这混小子还有点上进心,知道下课去问问咱数学学霸季春怎么做题。
这是正在看监控的班主任接收到的图像。
大课间闲来无事,冯唐就跟着纪检组挨个点评各班黑板报。到自己班的评选讨论就消失,然后在下一个班的门口冒出来。
这么认真的避嫌吗。
赵轲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老唐,不用那么认真避嫌。大家都是以自己班级为目的的,公平竞争。”
“没有什么班级荣誉,我一人承担全部任务,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把头衔公分给集体。”
迎着赵轲毫不意外的目光,他耸耸肩,坦然的笑。“我只是比较能装,感觉自己在板报这个方面,「拯救」了这个班级而已。”
赵轲哑口无言。
作为季春的表系弟弟,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这个人绝对不像他这个表姐说的是个人形萨摩耶,傻白甜,被怼会哑火的哑炮。
至少也得加上个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