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啊，坐着睡着了。

脸颊狠狠蹭过包扎好的关节们，冯唐小小的颤抖了一下。他挪了挪已经半麻的身子，调整姿势，左右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手指轻轻按着伤口。

清醒多了。

他笑着和校医又抱歉又道谢，付了半瓶的酒精和纱布钱，转身走出医务室。他突然觉得有点饿。

离午休结束还有30分钟左右，他决定不去扰舍友安眠，先回教室。五层的楼梯让他有些不堪重负，摆脱不久的头晕耳鸣又追了上来。

他眯着眼，面前徒然出现了一双灰蓝运动鞋。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要给我弄点麻烦。”

“赫。”他接过葡萄糖水，一饮而尽又递回杯子。“又麻烦你了。”

“叫老师。没大没小的。”

在葡萄糖水的帮助下，他堪堪扶着墙重新站起来。

“扶你两步？”

“别了吧，”他咧嘴一笑，赫眠算是知道他恢复过来了，不出意外又要开始嘴欠了“你说我这个班主任要是问，我是说你是我朋友还是说路上有个好心老师捡我一路？”

果然。

什么鬼问题。

他皱皱眉，抬手把冯唐甩到座位上。冯唐趴在桌上，向他发出“给点吃的”的请求。当两个香喷喷金灿灿的蛋挞出现在冯唐眼前时，赫眠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第一次见肉的狗，眼冒精光，好像刚刚饿死一次。

但是吃完一个，冯唐迟迟没对第二个下手。

“给同学留一个。”他主动解释。

他赫眠什么人，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他干脆的摆摆手，打着哈欠，丢下一句“替我向阿姨问好。”就离开了教室。

他得睡会，就是再猖狂在不能在课上直接睡。

双层玻璃洗去了冬日阳光中刺骨的寒，留下一点点的暖意徒增人对春天的期盼。风衣上凝聚着寒冷的沙砾也好，发丝间散发着霜雪气的灰尘也罢，都被烘烤的恰如春天般温暖。

他在轻轻抽动鼻子，好像正梦见花香。

上课铃如期而至，不过叫醒冯唐的是牧连川要命的摇晃。

物理题提前做完可以睡，语文走着神回答问题也当做打盹。

英语？

都罚站了，压根不困。

他幸灾乐祸的看向季春——这家伙也不过理科好，英语水平比我还差。

更不困了。

只不过可惜……还是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

看见牧连川默默把本子推到他眼皮底下，他才注意到老师让他回答问题。好在有点基础不至于让他读都读出问题。

有惊无险。

小小的课间让牧连川有了好奇他拳头上纱布的功夫，听他波澜不惊的讲完全程，牧连川只觉得在听戏。尽管冯唐的科普让他知道人对疼痛的耐受度不同，但那一片血肉模糊还是让他觉得手指在不可抑制的颤抖。

嘶……啧。

我这都撕开了还要不要粘回去呢，不沾回去会不会有点吓人，会不会感染……

……感染！

我去，不行不行不行，我手好看我自己还是有数的。

一边正在幻痛的牧连川眼睁睁看着同桌跟着魔了一样快速把绷带缠回去后单手打了个结。

季春撑着头静静的看。顶不过窗边阳光刺眼，但她仍然看见了纱布下惨烈的状况。

熬完这节课，就该吃饭了。

顶着冷风走到食堂发现没有喜欢吃的菜真的是一件很令人绝望的事情。不死心看了两圈菜的季春目光被西红柿炒鸡蛋吸引。

如果冯唐在这里，他一定会略带骄傲的说“没有人能拒绝西红柿炒鸡蛋”。

不过至少她运气还不错。

没有糊味，没有蛋壳，也没有其他菜混进来的味道。

偶然一眼看向窗外，冯唐站在湖边，掠夺了旁边一位老师的手机，找了半天角度终于按了一下快门。

她这才把注意放到天空。

如果你看过爱乐之城，那你应该也会发现无法用语言在不减弱其美好的情况下将其描述。

那种瑰丽的紫色。

她突然想起，从羽绒服内兜里掏出了冯唐的饭卡。一串珠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拥有缤纷的冷色组合，震惊了餐桌对面的任宁宁。

“这不是冯唐的饭卡？”

季春总算是流露出一点好脸色，她笑盈盈的连珠子带饭卡握进掌心。

“会是我的。”

可惜任宁宁没听见，她只看见季春重新把它收进了内测口袋，然后冲她吐了吐舌头。

“不知道哦，小狗叼来的。”

狗吗，哈哈，学校哪来的狗。我这种单身狗倒是不少。任宁宁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干脆加入牧连川的“被虐狗联盟”得了。

回到班里，在桌子上等着季春的是一个小蛋挞。她双手在胸前环起，思考着这块蛋挞的去留。哦，有个纸条。

“春

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但请你吃蛋挞

有科学依据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好吧，至少确定了没有毒。

可能一直占据着暖气片的保温，蛋挞没有凉透，只是外皮有点变软。口味比食堂出售高一大截，或许应该留下半个送到食堂让他们研究配比。

外面的冯唐正团起一个雪球将它扔到赫眠头上。

“臭小子…上信息技术你就给我等着吧。”赫眠毫不客气，带着手套抓起一把蓬松的雪就往冯唐脸上糊。

“等着吧赫老师，我一定给你告到我们安大律师那，让他治你去吧！”冯唐不甘示弱的如法炮制一捧雪，可惜用力过猛投了个空。

二人玩了个尽兴，互肘一拳以示敬意，冯唐晃掉头上的雪，随手从赫眠办公桌旁边拿走一件夹克。留下赫眠一个人认命清理着自己围巾上的雪水。

“弄脏了又要被骂了。”他嘟囔着把围巾藏进双肩包，上面压上自己的几本闲书，点开手机发出自己要去安长晖家吃饭的消息。

“晖，小唐的那张新卡又没钱了，你给充点。”

希望长晖看见围巾后不要给我做难吃的饭。

站在班级门口，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正和牧连川谈笑生风的燕怡清，冯唐觉得自己不该进去。他想拿着被杯子在书柜前喝几口水，但他的柜子紧挨着季春的桌子。

于是他面对着窗户，眺望远处的夕阳，假装自己很忙，忙着欣赏美好的自然。

不知道季春有没有消气，想跟她好好谈谈。

快上晚自习了，先回位吧，免得班主任看见牧燕两人凑一块又发火。

他闷不做声的从自己柜子里拿走水杯，径直回了位。

全程没有得到一个眼神的季春：？蠢狗你又要搞哪样？

以为自己处理的很好的冯唐：不看不看不看不要招惹她让她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