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谴责别人的作为时常常忘记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就像哪怕我也曾经在幼时打碎花瓶,但我还是会嘲讽你的错误;就像哪怕我也从那时走来,我也会吵笑你的无知。”
“别在意,冯唐。人都是双标的,都是对自己远远宽容于他人的。”
记忆中的自己脾气远没有现在好。
“余昭夏,你什么意思?”
他把拳头捏的嘎嘣作响,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很伤人吗,冯唐?”被叫做余昭夏的孩子歪头一笑“你以为我没听出你话里的讽刺吗?”
回忆被风吹断,他才发现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户外。又一波暖气流将要袭来,枝头的白雪大概终于要变梅花了。
冯唐坐在潮湿的长椅上呆望着湖面。
该说什么。
是说他早知道季春对于他过去的猜测,还是他有意把更多情节透漏到任宁宁耳朵里。
这么说来,该算他自作自受。
他既希望季春来过问他的过去,又不希望季春也会有同样算得上亲近的异性。就像季春不希望他的温柔建立在别人存在之上,可她的性格说到底也会是别人塑造形成。
昭夏说得对,人都是这样的。
……那我在伤心什么?
好像想开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尘土,调整好表情迈步走向教学楼。
他当然也想做出同样亲密的举动来证明自己特殊,他想推开那只手,也想从后面握住她的脖子,把握她的行动。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好像在因为某种想法而激动的颤抖着。
可是他不愿意。如果得不来真心还是算了,他不会去改变谁的想法,干涉谁的自由。但是可以的话,冯唐还是想去尝试接近季春,想为自己挣得一份青睐。
季春也不是什么傻的。能呆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哪怕一言不发冯唐也很少会离开。肩头的总量突然有几分压的慌,她烦乱的推开搭在肩头的那只手。
“注意分寸,王峥,咱俩还没有熟到你可以拿我当架子的程度。”
和冯唐一起渡过的时间不算短,她也学会了那一份话里暗藏的锋芒,必要时也做得到假笑两声。
刚才的转身离开,她太熟悉冯唐那种状态了——像一只受惊又强自镇定的动物,把所有的情绪都死死摁在心里。谁也看不透那平静的水面下到底有什么,是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她快步走回教室,视线第一时间投向他的座位。空的,果不其然。
自己刚才到底疏忽了什么问题?茫然带来了几分烦躁,可任宁宁在聊天,牧连川不知道带着燕怡清去了哪里。
她有回忆起刚才肩头的重量,是因为王峥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季春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击中。她想起冯唐平日里那些小心翼翼保持的距离,那些克制的、称得上绅士的举动。他像划了一个无形的圈,把自己圈在里面,也把别人挡在外面。
原来破防了啊,小狗。
这种时候,他多半会去一个安静又开阔的地方。比如学校院子里的湖心亭。
果不其然,那片临湖的小园子里,她看到了那个坐在长椅上的背影,他望着湖面沉思,可能在梳理内心的情绪。枝头的残雪正在阳光下消融,水珠在他深色的外套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为他的气质里平添一分孤独。
纵使靠近的脚步再轻,冯唐还是警觉的回过了头。他大概对谁也算不上信任,从不放任自己完全放空思想放下警惕的发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惊喜没能立刻被疏离掩盖,纵使如此,冯唐还是站起身礼貌的把能坐的位置让给季春。
“怎么不在屋里取暖,偏要下来?”
他的语气回到初识那时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