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04

孟宴臣的钢笔悬在合同上方，墨水滴在纸面上晕开一个小圆点。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但他额角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自从澄空画廊收购案敲定后，董事会里反对的声音就没停过。

"孟总，青年艺术家展览的策划会议五分钟后开始。"许岩在门口提醒。

他合上文件夹，松了松领带。这个展览是收购后的第一个大型项目，旨在展示澄空画廊的新锐艺术家力量，也是向董事会证明这次收购价值的机会。

推开策划会议室的门，孟宴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桌末端的颜清。她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袖口沾着些许颜料，正低头翻看策划案，眉头微蹙。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感谢各位参与。"孟宴臣在首席位置落座，"这次展览对集团文化板块发展至关重要，我希望听听各位的创意。"

策划团队开始轮流发言，介绍场地规划、主题构想和宣传方案。孟宴臣不时点头或提出建议，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颜清。她全程沉默，只是偶尔在笔记本上画几笔，直到讨论核心展区设计时，策划总监的方案让她猛地抬起头。

"将作品按色彩分组？"颜清的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瞬间安静，"这是艺术展览，不是家居卖场。"

策划总监脸色一沉："颜小姐，这是为了让普通观众更容易接受..."

"艺术不需要'容易'。"颜清放下笔，"它应该挑战认知，引发思考，而不是沦为背景装饰。"

孟宴臣注视着颜清眼中跳动的火光，那种纯粹的热忱是他周围鲜少见到的。会议室里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几度。

"我理解颜小姐的立场。"他缓缓开口，"但展览需要考虑观众接受度和商业回报。"

颜清转向他，目光如炬："孟总买下《困蝶》时，是因为它'容易接受'吗？"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孟宴臣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如心跳。他应该感到被冒犯，但奇怪的是，颜清的直接反而让他觉得新鲜。

"不如这样，"他放下钢笔，"核心展区由颜小姐负责，按艺术逻辑布展；其他区域按原方案，平衡商业考量。"

这个折中方案让策划总监明显不满，但在孟宴臣的眼神示意下没再反驳。颜清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妥协。

"成交。"她最后说道，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会议结束后，孟宴臣本想找颜清单独谈谈，却见她匆匆离开，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松节油香气。许岩走过来，低声提醒："孟总，付女士来电，询问您周末是否回家吃饭。叶小姐也会到场。"

孟宴臣的表情纹丝不动："告诉她我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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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孟宴臣几乎每天都去展览现场。名义上是监督进度，实际上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寻那个在梯子上调整灯光、跪在地上布置展签的身影。颜清工作时的专注状态有种特别的感染力，她会为了一束光的角度反复调整，为了一段展墙文字斟酌半天，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

"这个地方需要重新布线。"孟宴臣指着一处照明设施对电工说，然后转向正在调整画作位置的颜清，"这个高度合适吗？"

颜清从梯子上半转身，一缕碎发垂落在她前额："再左移五公分...对，就是这里。"她低头对孟宴臣笑了笑，"没想到孟总对布展也这么了解。"

"大学时修过艺术史。"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没有提及那段被父亲认为"无用"的选修课经历。

正当颜清准备从梯子上下来时，旁边一个未固定好的大型装置突然倾斜，朝她方向砸来。孟宴臣的反应快过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扶住梯子，另一手护住颜清的背部。

"小心！"

装置擦着梯子边缘轰然倒地，碎片四溅。颜清失去平衡，整个人跌入孟宴臣怀中。那一瞬间，他闻到她发丝间的栀子花香，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心跳突然失去了平时的规律。

"你没事吧？"他低声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沙哑。

颜清从他怀中挣脱，脸色微红："我没事，谢谢。"她看向地上的装置残骸，表情瞬间变得苍白，"这是周老师的作品，明天就要展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