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开幕式当天,颜清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反复调整着耳环的位置。镜中的女人穿着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与展厅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格格不入。她深吸一口气,水珠从她指尖滴落,在洗手台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别紧张,只是说几句介绍作品的话而已。"她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却感到胃部一阵紧缩。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姐发来的消息:「媒体都到齐了,你在哪?孟总问了好几次了。」
颜清咬了咬下唇,整理好表情走出洗手间。展厅里已经人头攒动,香槟杯碰撞的声音和刻意压低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她的《困蝶》系列被安排在核心展区最显眼的位置,前面聚集了不少观众。
"啊,颜清来了!"林姐眼尖地发现了她,立刻拉着一位记者走过来,"这位就是《困蝶》系列的创作者。"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颜清被各种问题轰炸。"创作灵感是什么?""如何看待商业与艺术的关系?""这幅画是否反映了某种社会批判?"她尽力回答,但越来越感到呼吸困难,仿佛回到了大学答辩时被教授们围攻的那天。
"颜小姐,有评论认为您的作品过于晦涩,普通观众难以理解,您怎么看?"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突然抛出尖锐问题,"或者说,您是否在刻意制造理解门槛来标榜自己的'艺术高度'?"
颜清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展厅的空调似乎开得太足了,她感到汗水顺着后背滑下。
"艺术作品的价值不在于'易懂'与否。"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观众自动分开一条路,孟宴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颜清身边。他今天穿着深灰色三件套西装,领带上的银色条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
"颜小姐的作品探讨的是现代人共有的精神困境——自由与束缚的辩证关系。"孟宴臣站定在颜清身侧,距离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近又不显疏远,"如果一定要说门槛,那不过是观者是否愿意直面自己内心的藩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提问的记者张了张嘴,最终没再出声。
"接下来请各位自由参观,颜小姐还有其他安排。"孟宴臣微微颔首,巧妙地结束了这场采访。
人群散开后,颜清长舒一口气,肩膀不自觉地垮了下来:"谢谢。我实在不擅长应付那种问题。"
孟宴臣递给她一杯水:"你只是太诚实了。媒体要的是噱头,不是真相。"
水杯相触的瞬间,颜清注意到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细小的红痕,像是被纸张划伤的。这个发现莫名让她心头一颤——原来孟氏集团的太子爷也会被普通纸张所伤。
"孟总!"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来,"叶董事长到了,在贵宾室等您。"
孟宴臣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我马上过去。"他转向颜清,声音压低,"之后有个午宴,我不得不参加。晚上七点,画廊有个小型庆功会,你会来吗?"
颜清本想拒绝,但看到他眼中那抹几近恳求的神色,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我会留到那时候。"孟宴臣说完,整理了一下领带,又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商业精英模样,跟着中年男子离开了。
颜清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事实:她已经开始能分辨孟宴臣的"面具"和"真我"了。刚才那个为她解围的人,与现在走向贵宾室的孟氏继承人,微妙地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