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08

庆功会定在晚上七点半，但颜清七点就到了。展厅已经对公众关闭，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整理。她漫无目的地在展区间穿行，最后停在自己的作品前。《困蝶》旁边新增了一个小标签："孟氏集团收藏"。这个标签让她的心情复杂起来——既感到被认可的喜悦，又有种作品被"收编"的微妙不适。

"颜小姐来得真早。"

颜清转身，看到许岩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许助理也没下班？"她随口问道。

许岩推了推眼镜："孟总昨晚通宵处理并购案，今天一整天都在应付各种活动。"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他办公室里有沙发床，有时候太累了就直接睡那里。"

这个信息像一块小石子，投入颜清平静的心湖。她想起孟宴臣今天为她解围时眼下的淡青色，以及那杯咖啡的浓度——黑咖啡，不加糖，几乎没动过。

"他...经常这样？"话一出口，颜清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过私人。

但许岩似乎并不介意："自从我担任他的助理以来，平均每周两到三次。"他看了看手表，"抱歉，我得去准备庆功会了。孟总办公室在18楼，如果有紧急文件需要他过目的话。"

这个暗示太过明显，颜清不禁挑眉。许岩却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那最后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二十分钟后，颜清站在18楼副总裁办公室门前，手里拿着从美术馆商店买的简易画具和一张卡片。她犹豫了足足一分钟，才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又敲了敲，依然安静。

门没锁。颜清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孟总？"

办公室宽敞而整洁，落地窗外是京城的夜景。沙发床上，孟宴臣和衣而卧，领带松开，眼镜搁在茶几上，呼吸平稳而深沉。他睡着时眉头依然微蹙，仿佛连梦境都无法完全放松。

颜清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近。茶几上堆满了文件，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复杂的财务报表。她注意到他脱下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这与他一贯的严谨形象很不相符。

不知哪来的勇气，颜清拿起沙发另一端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孟宴臣身上。就在她准备退开时，孟宴臣突然动了动，吓得她僵在原地。但他只是翻了个身，没有醒来。

近距离看，孟宴臣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微微下垂，透露出疲惫的痕迹。颜清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他——毫无防备，真实而脆弱。这与展厅里那个游刃有余的孟总判若两人。

她悄悄退到办公桌前，拿出画具和卡片，快速勾勒了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翅膀半开，正对着初升的太阳。下面写了一行小字："即使是太阳也需要休息"。

将卡片放在显眼但不张扬的位置后，颜清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颜清？"孟宴臣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她转身，看到他已经坐起身，毯子滑落到腰间，衬衫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处的皮肤。

"抱歉，我不是故意..."颜清感到脸颊发热，"许助理说可能有文件需要..."

孟宴臣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卡片上。他拿起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是你画的？"

"随手涂鸦而已。"颜清局促地绞着手指，"我看你很累的样子..."

"谢谢。"孟宴臣的声音很轻，却格外真诚。他小心地将卡片放进西装内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庆功会开始了吗？"

"应该快了。"颜清看了看手表，"你还可以再休息十分钟。"

孟宴臣摇摇头，戴上眼镜："我得先处理几封邮件。"他站起身，突然一个踉跄，扶住了沙发背。

颜清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你还好吗？"

两人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咖啡的气息。孟宴臣的手臂在她的掌心下温暖而坚实，透过衬衫布料能感受到肌肉的轮廓。

"只是起得太猛。"孟宴臣稳住身体，却没有立刻抽回手臂，"昨晚那个并购案..."

"我听说了。"颜清松开手，后退半步，"你该学会休息。没有人能永远完美。"

孟宴臣的表情变得复杂："在孟家，完美不是追求，是基本要求。"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轻轻划过颜清的心。她想说些什么，办公室门却被敲响了。

"孟总，叶董事长和夫人到了。"许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孟宴臣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我马上来。"他迅速整理好领带，套上西装外套，又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孟氏继承人。

"晚上见。"他对颜清点点头，大步走向门口。

颜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刚才那个短暂的、真实的瞬间，只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