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被门牙嗑开的瓜子,带着潮气的微咸,在舌尖炸开一丝微不足道的回甘。汤栀迎着三叔公汤有田怨毒的目光,将瓜子壳轻飘飘吐在脚下尚有余温的灰烬旁。动作随意得像掸去一粒尘埃,却带着无声的挑衅。
“你……”汤有田被这轻慢的姿态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被搀扶的身体又抖了起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汤栀,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三叔公,”汤栀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收音机里还在聒噪的严打通告,“林先生的话,您听清楚了?明早八点,公社,户口本。”她猫眼微眯,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一根手指,还是一条腿,您看着办。”
汤有田的脸瞬间由铁青转为惨白,林砚舟那冰冷刺骨、如同死神宣判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他打了个寒噤,怨毒被更深的恐惧压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终究没敢再放狠话,被两个本家人连拖带拽地架走了。
院子里终于只剩下汤栀一人。夜风卷着柴房焦糊味和血腥气,吹得她单薄的工装贴在身上,激起一阵寒意。她看着地上那堆灰烬——照片和信件的残骸,还有林砚舟咳出的那抹刺目猩红。佛珠裂痕里透出的暗红光芒,他最后那句欠我一条命的诅咒,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
高考名额?现在听着像个笑话。林砚舟毁了照片,咳了血,态度骤变,那契约的效力还剩几分?她不敢赌。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是收音机里那个投机倒把严打的催命符!汤有田那老东西,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往死里整她!原主……汤栀快速翻找着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原主确实为了攒钱买复习资料,偷偷摸摸倒腾过一点东西!虽然只是些针头线脑、山货野味,但在这个年代,一旦被扣上投机倒把的帽子,尤其是严打期间,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原主好像……还藏着一本见不得光的流水账簿!
冷汗瞬间浸透了汤栀的后背!账簿!那是铁证!一旦被搜出来……
必须找到它!毁掉它!
汤栀不再犹豫,转身冲进自己那个位于汤家院子最角落、低矮破败的杂物间。原主的记忆指引着她,目标明确地扑向角落里那个散发着霉味的破旧樟木箱子。箱子没上锁,她粗暴地掀开盖子,里面是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她疯了一样翻找着,手指在冰冷的衣物和杂物间穿梭,心跳如鼓。在哪里?到底藏在哪里?原主记忆里那本用牛皮纸包着的、薄薄的小册子……
指尖猛地触到一个硬硬的、书本大小的东西!在箱子最底层,压在一件破棉袄下面!
汤栀心中一喜,用力将它抽了出来!
果然!一本用粗糙牛皮纸仔细包好的小册子!入手微沉!
她迫不及待地撕开牛皮纸——
一本巴掌大小、用粗糙的作业本纸装订成的简陋账簿,出现在眼前。纸张泛黄,边缘卷曲,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记录着一些日期、物品名称和数字。金额都很小,几毛几分,最大的一笔也不过一块二毛钱,是卖掉两只野兔的收入。时间跨度大概半年。
汤栀快速翻看着,稍微松了口气。数额不大,物品也都是些山野之物或手工制品,严格来说未必够得上投机倒把的重罪,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是汤有田用来钉死她的最好武器!
她不再犹豫,抓起账簿,冲到墙角那个用来取暖的小炭盆边。炭盆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她需要火!立刻烧了它!
汤栀焦急地环顾四周。没有火柴!原主穷得叮当响,连盒火柴都是奢侈品!她冲出杂物间,目光扫过黑漆漆的灶房。灶膛里或许还有余烬?
就在她冲向灶房的瞬间——
哐当!哗啦——!
院子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像是门板被暴力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纷乱沉重的脚步声、粗暴的呵斥声和女人惊恐的尖叫!
不许动!都蹲下!
市管科联合公安执法!突击检查!
有人举报这里藏匿投机倒把赃物和账簿!给我搜!仔细搜!
汤栀的血液瞬间冻结!市管科?!公安?!这么快?!汤有田这老狗!他竟然连夜举报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完了!账簿还在她手里!人赃并获!
她猛地转身,想退回杂物间藏匿,但已经来不及了!几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瞬间撕裂了院子的黑暗,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灶房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本要命账簿的汤栀!
在那儿!赃物在她手上!
抓住她!别让她毁了证据!
两个穿着藏蓝制服、戴着红袖章的市管科人员,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动作迅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方脸汉子,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直抓汤栀握着账簿的手腕!
冰冷的绝望再次灭顶而来!躲不掉了!汤栀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汗味和烟草味!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
她不是要躲,也不是要毁账簿!
而是猛地将手里那本要命的账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扑在最前面的那个方脸市管员的脸!
啪!
脆弱的作业本纸订成的账簿,结结实实拍在方脸市管员毫无防备的脸上!纸页飞散!巨大的冲击力打得他嗷地一声惨叫,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攻势瞬间被打断!
趁此机会,汤栀像一尾滑溜的鱼,猛地矮身,从那方脸市管员因吃痛而露出的空隙里,泥鳅般钻了过去!目标明确——直扑院墙角落那个堆满杂物的鸡窝!
拦住她!她要毁灭证据!另一个稍瘦的市管员气急败坏地大吼,紧追不舍!
汤栀根本不理,她冲到鸡窝旁,看也不看里面被惊得咯咯乱叫的老母鸡,双手疯狂地在散发着鸡粪和稻草腐败气味的杂物堆里扒拉!不是烧!是藏!藏到一个最不可能被搜到的地方!
原主的记忆碎片在生死关头无比清晰——鸡窝最深处,靠近墙根潮湿的泥土下,埋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罐!那是原主藏最后一点私房钱的地方!地方够隐蔽,也够恶心!
她十指如钩,不顾鸡粪和泥土的污秽,拼命向下挖!指甲瞬间翻裂,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毫不在意!
小贱人!看你往哪跑!稍瘦的市管员已经追到身后,大手带着风声抓向她的后衣领!
就在那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领的瞬间——
噗嗤!
汤栀的指尖终于触到了冰冷的瓦罐边缘!她猛地发力,将那个沾满污泥的破瓦罐从土里拔了出来,同时身体就势向前一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来的手!她抱着瓦罐,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地一个翻滚,滚进了鸡窝最深处、几块破木板搭成的阴暗角落!
把东西交出来!稍瘦市管员气急败坏,弯腰就想钻进这狭小肮脏的鸡窝抓人。
王哥!先别管她!账簿!账簿散了!那个被账簿砸了脸的方脸市管员捂着流血的鼻子,气急败坏地指着地上散落的纸页。手电光下,那些写着交易记录的泛黄纸页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被夜风吹得飘起。
妈的!被称作王哥的稍瘦市管员恨恨地看了一眼蜷缩在鸡窝深处、抱着瓦罐如同受惊小兽的汤栀,又看了看地上重要的物证,权衡之下,还是先去捡拾那些散落的账簿纸页。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汤栀蜷缩在鸡窝角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浑身沾满了鸡粪和污泥,又脏又臭,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她死死抱着怀里冰冷的破瓦罐,听着外面市管员骂骂咧咧捡拾纸页的声音,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账簿散开了,他们肯定会一张张收集,然后……核对!原主记账虽然潦草,但日期、物品、金额都有!只要他们认真核对,再结合汤有田的举报,她根本跑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因为扒土而沾满污泥、甚至翻裂出血的手指。指尖的疼痛尖锐地刺激着神经。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猛地窜进她的脑海!
模仿笔迹!伪造证据!在原主的记录上……添点东西!添点足以让汤有田引火烧身的东西!
原主文化程度不高,字迹歪扭幼稚。汤栀前世为了签文件,刻意练过一段时间钢笔字,模仿个七八分像不成问题!关键是……添什么?添在哪里?
时间紧迫!外面捡纸页的声音越来越近!
汤栀猛地打开怀里沾满污泥的破瓦罐。罐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底部躺着可怜巴巴的两毛钱硬币和几张皱巴巴的粮票。她毫不犹豫,手指蘸着自己指尖翻裂流出的、尚且温热的鲜血!没有笔,就用血!血写的字,更有冲击力!更显得真实!
她颤抖着,借着鸡窝木板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手电光,飞快地翻动怀里那本在混乱中并未完全散开、还保留着核心几页的账簿原册。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歪扭的记录。
找到了!半年前的一条记录:腊月十八,野兔两只,收林叔(公社食堂)一块二毛。
就是它!
汤栀深吸一口气,强压住指尖的剧痛和狂跳的心脏,用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在那条记录的空白处,模仿着原主歪扭的笔迹,飞快地添上了一行血淋淋的小字:
三叔公抽三成,实收八角四。汤有田指使。
血字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狰狞!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将账簿原册塞回那个沾满污泥的破瓦罐,用污泥胡乱涂抹掩盖,然后猛地将瓦罐往鸡窝最深处、最肮脏的角落一推,自己则抱着膝盖,蜷缩在瓦罐前面一点的位置,用身体挡住它,同时迅速用污泥抹脏自己的脸和脖子,把头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呜咽声,伪装成彻底崩溃的样子。
找到了!都在这了!外面传来方脸市管员的声音,带着鼻音,显然鼻子还在疼。
妈的,这小贱人还挺能藏!王哥骂骂咧咧,将散落的所有纸页收集起来,粗略整理着,走!把她拎出来!带回去好好审!还有那个举报的老头,叫什么汤有田的,也得带回去对质!
脚步声逼近鸡窝。
出来!一只穿着胶底解放鞋的脚,粗暴地踹在鸡窝的破木板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汤栀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一抖,抬起头,脸上污泥和泪水糊成一团,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绝望,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账簿……账簿都给你们了……别抓我……她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
王哥厌恶地看着她一身脏污,皱了皱眉,没伸手去拽她,用手电光在她身上和鸡窝里扫了一圈:就这些?没别的了?
没……没有了……汤栀拼命摇头,眼泪混着污泥流下,都……都在地上了……
王哥用手电光仔细扫过鸡窝深处,除了受惊的鸡和肮脏的稻草、鸡粪,确实没看到其他可疑的东西。他嫌弃地撇撇嘴:算你识相!起来!跟我们走!
汤栀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哆哆嗦嗦地、艰难地从鸡窝里爬出来,一身恶臭。两个市管员嫌恶地离她远了几步,用手电光示意她走在前面。
就在他们押着汤栀,准备离开这个混乱不堪的院子时——
等等!那个一直捂着鼻子的方脸市管员突然出声,他皱着眉头,借着王哥的手电光,仔细翻看着手里那叠刚刚捡起来的、散乱的账簿纸页。他的目光,死死钉在汤栀用血添加了字迹的那一页上!
王哥!你看这个!方脸市管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和凝重,将那张纸递了过去。
王哥接过纸,手电光聚焦在那一行歪歪扭扭、却刺目惊心的血字上:三叔公抽三成,实收八角四。汤有田指使。
血字!还是指向举报人汤有田的血字!
王哥的脸色瞬间变了!事情的性质变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投机倒把,很可能涉及集体腐败、干部指使甚至盘剥!汤有田可是村里的三叔公,有点小权力的!
妈的!王哥狠狠啐了一口,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好个汤有田!贼喊捉贼!还想拿我们当枪使!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射向被押着、一身狼狈的汤栀,语气却缓和了些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导:汤栀!这血字是你写的?是不是汤有田逼你干的?他抽了多少成?除了你,还有谁被他盘剥过?说出来!政府给你做主!
成了!汤栀心中狂跳,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被吓傻的样子,她瑟缩着,眼神躲闪,带着哭腔:我……我不敢说……三叔公会打死我的……他……他收了钱……都……都拿去给他儿子……寄信了……
语无伦次,却句句指向汤有田!尤其是提到寄信——汤有田那个在省城读中专、被他视作眼珠子的宝贝儿子!这可是他的命门!
好!好一个汤有田!王哥怒极反笑,脸上杀气腾腾,走!先去公社!把汤有田给我请过来!好好说道说道!他特意加重了请字。
两个市管员立刻押着汤栀,气势汹汹地转向汤有田住的正屋方向。
汤栀低着头,任由他们推搡着前行,污泥掩盖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汤有田,想借刀杀人?这把刀,现在要捅回你自己心窝子了!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正屋门口时——
吱呀一声轻响。
正屋旁边那间稍小厢房的门,突然被拉开了。
堂姐汤招娣站在门口。她换下了订婚宴上的碎花衬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之前的怨毒和惊恐,反而透着一股死寂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她的目光,越过市管员,直直地落在汤栀身上。
不用抓我三叔公了。汤招娣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像冰冷的溪水流过,账簿是我的。
什么?!
汤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汤招娣!她疯了吗?!
王哥和方脸市管员也愣住了。
汤招娣无视所有人的震惊,一步一步走上前。她的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她走到王哥面前,伸出了手。
账簿,给我。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王哥下意识地将手里那叠散乱的纸页递了过去。
汤招娣接过账簿纸页,动作缓慢地整理着,手指抚过汤栀添加了血字的那一页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抬起眼,深深地看了汤栀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痛楚,有怨恨,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汤栀看不懂的、近乎悲凉的决绝。
然后,在汤栀惊骇的目光中,汤招娣猛地将那张写着血字的纸页,狠狠撕了下来!动作快如闪电!
你干什么!王哥大惊,伸手就要去抢!
但汤招娣的动作更快!她将那页血纸死死攥在手心,揉成一团!同时,另一只手迅速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一盒火柴!
刺啦!
火柴在夜色中划亮,跳跃起一朵小小的、橘黄色的火焰!
住手!王哥和方脸市管员目眦欲裂,同时扑了上去!
但太迟了!
汤招娣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解脱的、诡异的微笑,毫不犹豫地将那朵跳动的火焰,按向了自己攥着血纸团的手心!也按向了她另一只手中剩下的账簿纸页!
滋啦——!
火焰瞬间腾起!贪婪地吞噬着脆弱的纸张!
啊!汤招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火焰灼烧着她的手掌和账簿,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皮肉焦糊和纸张燃烧的混合气味!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但手却死死攥着燃烧的账簿和纸团,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
疯子!快灭火!王哥气急败坏地吼道,和方脸市管员手忙脚乱地去扑打她手上的火!
混乱!尖叫!焦臭味!跳动的火光映照着汤招娣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汤栀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地看着这突如其来、惨烈到极点的一幕!汤招娣……她竟然……为了保汤有田?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混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地上那本被汤栀藏在鸡窝深处、沾满污泥的破瓦罐里,那本真正的账簿原册,其中一页空白处,一行用铅笔写下的、极其微小的、仿佛记账人无意间留下的日期和数字:【83.10.19,?300?】。
那数字“300”的后面,似乎被橡皮用力擦过,只留下一点模糊的痕迹。但在那模糊的擦痕之下,此刻,却诡异地、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色泽!那红色越来越深,越来越刺眼,仿佛要穿透纸张,灼烧出来!
而同一时刻,距离汤家坳百里之外的省城招待所里。
昏黄的台灯下,林砚舟猛地从浅眠中惊醒!他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死死捂住胸口,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咳咳……”
他踉跄着冲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白瓷面盆。他撑着台面,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当他终于缓过一口气,颤抖着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时——
镜子里,他嘴角赫然挂着一缕刺目的鲜血!而他左手腕上,那串深紫檀佛珠中央,那颗裂开的主珠缝隙里,那道暗红色的光芒,此刻正如同呼吸般,剧烈地、不祥地明灭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心脏刀绞般的剧痛!
林砚舟看着镜中自己嘴角的血迹和佛珠上那妖异的红光,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骇人!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镜面上!
“哗啦——!”
镜子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倒映出无数张他沾血的脸和佛珠上如同恶魔之眼的暗红光芒!
“汤!栀!”他沾血的拳头死死抵在破碎的镜面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惧。去掉没用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