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如同两柄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汤栀沾满污泥的脸上。林砚舟腕间佛珠的暗红光芒穿透缠绕的领带,与账簿上那行焚于87.10.19,血雨的妖异血字共振,发出低沉嗡鸣,像恶魔的嘲笑。
“签,还是烧?”林砚舟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他锃亮的皮鞋尖碾碎脚边半片湿漉漉的瓜子壳,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提醒你,烧毁的每张认购证,会立刻抽走你一年阳寿。烧掉这张预言纸,代价是十年。”
汤栀捏着染血的账簿,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牛皮纸。冰冷的污泥浸透裤腿,手臂自残的伤口在寒气里一跳一跳地疼,却远不及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她仰起头,逆着刺目的光,努力看清阴影中那张如同冰雕的脸。
“林先生的心脏长在右边,”汤栀的声音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是不是也怕被人从左边捅刀?”
死寂。
连佛珠的嗡鸣都停滞了一瞬。
林砚舟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缩紧!旋即,一股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凛冽的煞气猛地爆发!他一步踏前,沾着泥泞的黑色皮鞋踩进鸡窝的污秽里,毫不在意。冰冷的、带着薄茧的大手如同铁钳,一把攥住汤栀那只带伤的手臂!
“呃!”剧痛让汤栀眼前一黑,伤口崩裂,温热的血瞬间染红了林砚舟的指节和他腕间缠绕的领带。
他用力将她从污泥里拽起,动作粗暴得没有一丝怜惜。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自己深渊般的眼眸。佛珠冰冷的珠体深陷进她手臂翻卷的皮肉里,带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寒意。
“现在学会捅心了?很好。”林砚舟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在耳边嘶嘶吐信,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但这改变不了你只剩七颗佛珠可押的事实。”他染血的指尖松开她的下巴,重重划过账簿上那行触目惊心的血字预言,“更改变不了你今晚不签,就得横死在这鸡窝里,连带着这三百张废纸一起烂掉的结局!”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在汤栀胸腔里激烈冲撞!横死?烂掉?她不甘心!招娣用命换来的秘密,这唯一能改变命运的财富契机,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带我去签!”汤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猫眼中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但我要看契约!所有的条款!一个字都不能少!”
林砚舟盯着她眼中那簇不灭的火,冰冷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味?他没再说话,拽着她,像拖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大步走向汤家后院那棵早已枯死、枝桠扭曲如同鬼爪的老樱花树。
吉普车的大灯调转方向,惨白的光柱将枯树虬结的枝干映得如同森森白骨。
林砚舟松开汤栀,从大衣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泛着陈旧黄色的厚纸,展开。不是之前那份婚姻契约,而是一份格式更为古老、透着不祥气息的增补契约。纸张边缘甚至带着暗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污渍。
他将契约拍在枯树虬结凸起的树瘤上,如同在祭坛上摆放祭品。
“看清楚了。”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
汤栀忍着眩晕和手臂的剧痛,借着刺目的车灯光,凝神看去——
阳寿抵押增补契约
(依附于《婚姻合作协议》编号 HT19831007)
抵押人(乙方) 汤栀
受益人(甲方) 林砚舟
抵押物 乙方汤栀剩余生命中之七年阳寿(随甲方所持紫檀佛珠主珠裂痕加深进度,分期支付)。
担保品 宝安实业原始股认购凭证三百张(编号 000001-000300)。
特别条款
1. 担保品之所有权归甲方所有,乙方仅获使用权至1987年10月19日(含)。到期日,无论担保品价值如何,乙方须无条件归还甲方。
2. 若担保品在1987年10月19日前损毁、遗失或价值归零(无论何种原因),视为乙方严重违约,甲方有权立即回收乙方全部剩余阳寿及灵魂。
3. 若乙方在1987年10月19日24时前自然或意外死亡,甲方有权回收其灵魂,用于重塑时间线节点。
4. 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泄露本契约内容,违者立即支付剩余全部阳寿。
下面,是甲方签名处林砚舟早已签好的、凌厉如刀的名字,和乙方空白的签名栏。
而在契约最下方,还有一行用极细的暗红色墨水写下的小字,如同诅咒:
“以血为契,以寿为薪,焚于业火,不入轮回。”
寒意从汤栀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这根本不是交易,这是赤裸裸的卖身契!是灵魂的典当!七年阳寿只是分期付款,最终她的命,她的魂,都是他的!甚至连死后的轮回都被剥夺!
“看够了?”林砚舟冰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战栗。他将一支通体漆黑、笔尖泛着暗红幽光的钢笔,塞进汤栀完好的右手中,“签在‘血雨’预言旁边。名字,必须和你账簿上血字的笔迹重合。契约才能锚定。”
笔尖触碰到泛黄的契约纸,一股阴冷的吸力瞬间传来,仿佛要吞噬她的灵魂。汤栀的手抖得厉害。她看着账簿上自己用血添加的诬陷字迹,又看了看契约上那行“不入轮回”的诅咒。
没有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鸡窝恶臭和血腥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笔尖重重戳在账簿那行焚于87.10.19,血雨的血字旁!笔尖刺破纸张,蘸着她手臂伤口涌出的、尚且温热的鲜血!
然后,她颤抖着,却无比用力地,在契约乙方签名栏,在血字预言旁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汤栀!
当最后一笔落下——
“嗡——!!!”
林砚舟左手腕上,那串深紫檀佛珠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光芒!光芒穿透领带,如同实质的血色锁链!中央那颗布满裂痕的主珠,其中一道最大的裂缝骤然扩张!一道筷子粗细、凝练如血的暗红光柱,如同活物般猛地从裂痕中激射而出,无视空间距离,狠狠刺入汤栀的眉心!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汤栀的整个灵魂!仿佛有烧红的钢钎粗暴地捅进大脑,疯狂搅动!又像有无形的巨手将她的脑髓连同生命力一起狠狠抽离!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淹没!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在血色中疯狂闪现:
- 汤招娣那只裹着纱布、焦黑变形的手,在烈焰中迅速碳化,露出森森白骨!
- 一个穿着昂贵黑色风衣、鬓角微霜、气质儒雅威严的中年男人(霍启明?),将一束沾着晨露的白菊,轻轻放在一座简陋的新坟前(招娣的坟?),眼神沉痛而复杂。
- 知青点昏暗的澡房里,蒸腾的水汽中,林朝阳弯腰捡肥皂,脖颈间,一枚温润莹白、雕刻着精美龙凤呈祥纹的羊脂玉佩,从敞开的衣领滑出,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内敛而华贵的光泽!玉佩的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却清晰的篆体“霍”字刻痕,一闪而逝!
“呃啊……!”汤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蜷缩着从枯树干上滑落,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她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抽搐,指甲在额头上抓出道道血痕!那血,在车灯下竟隐隐泛着一丝诡异的暗金色!
抽取阳寿!这就是被抽取生命的感觉?!生不如死!
林砚舟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泥地上痛苦翻滚、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汤栀。他缓缓抬起左手腕,那颗主珠上刚刚扩张的裂痕边缘,暗红的光芒如同吃饱了般,微微流转,似乎……暂时平息了一些?而他一直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唇,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一丝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白气,从他唇间逸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翻涌的、仿佛来自地狱的灼痛似乎减轻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很痛?”林砚舟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调子,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实验结果,“这只是三百股认购证带来的第一滴利息。”
他俯身,动作依旧带着一种贵族般的优雅,却冰冷无情。他从汤栀死死攥着的、染血的账簿夹层里,精准地抽出了三张簇新的、印着“宝安实业原始股认购凭证”字样的纸片,编号正是 000001,000002,000003。
他将这三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片,随意地丢在汤栀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旁。
“明早八点,县城西关鬼市,‘老刀疤’的摊位。”林砚舟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用这三张废纸,换你活命的钱。换不到……”他顿了顿,金丝眼镜反射着车灯的寒芒,“就用你剩下的阳寿来抵。记住,你抵押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汤栀,转身,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枯树的根须,走向吉普车。引擎低沉咆哮,车灯调转,光柱移开,将枯树和地上蜷缩的汤栀重新抛回浓稠的黑暗与冰冷。
汤栀瘫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细微抽搐,眉心被刺入的地方如同嵌进了一颗烧红的钉子,持续不断地散发着灼痛和阴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被寒风一吹,冻得她牙齿咯咯作响。
她艰难地抬起颤抖的右手,摸索着抓起了那三张飘落在脸旁的认购证。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编号000001的认购证时——
异变再生!
那光滑的纸面上,编号“000001”的下方,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行新的、极其细微却刺目惊心的暗红字迹,如同用极细的针蘸着她的血刺上去的:
寿元质押 3天
三天?!
汤栀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比刚才抽寿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这认购证……不仅在吞噬她的未来财富,更在直接吞噬她活着的天数?!林砚舟那句“你抵押的时间,不多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猛地看向另外两张认购证。
000002下方 寿元质押 3天
000003下方 寿元质押 3天
三张纸,九天阳寿?!这还仅仅只是换取启动资金?!那剩下的二百九十七张呢?!
巨大的恐慌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枯死冰冷的樱花树干,将那三张如同催命符般的认购证死死攥在手心,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
不能死!她不能就这样被这魔鬼的契约和这诡异的纸片吞噬掉!
黑市!老刀疤!换钱!
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县城西关,鬼市。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薄雾笼罩着这片位于城墙根下的混乱地带。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廉价烟草的呛人气味、隔夜馊饭的酸腐味、牲口粪便的臊臭味,还有隐藏在角落里的、更隐秘的紧张和贪婪气息。
破败的砖墙下,歪歪扭扭地挤满了地摊。有卖旧衣服旧鞋的,有卖针头线脑的,有卖不知道从哪个厂里顺出来的边角料零件的,更多的是用警惕目光扫视着四周、怀里或者脚下破麻袋里鼓鼓囊囊藏着“硬货”的人。
汤栀裹着一件从赵金花那里翻出来的、带着浓重霉味和汗味的破旧蓝布棉袄,棉絮都从破口处钻了出来。她脸上刻意抹了锅底灰,头发也弄得乱糟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乡下丫头。但那三张紧紧贴在胸口内侧的认购证,却像三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脏狂跳。
寿元倒计时 2天23小时59分……数字仿佛在她脑海里跳动。
她按照模糊的记忆(原主似乎来过),在迷宫般的地摊和人流中艰难穿行,目光警惕地搜寻着目标。终于,在一个相对偏僻、靠着半堵塌墙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标志——一块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刀”字的破木板,斜插在一个装着乱七八糟旧轴承、齿轮的麻袋旁。
一个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刀疤、穿着油腻黑棉袄的矮壮汉子,正蹲在麻袋后面,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旱烟。他眼神浑浊,却像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老刀疤。
汤栀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眉心的刺痛,裹紧破棉袄,低着头,慢慢蹭了过去。
“刀……刀哥?”她模仿着原主怯懦的声调,声音细若蚊呐。
老刀疤撩起眼皮,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从她洗得发白的破棉袄看到沾满泥巴的破布鞋,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着浓重烟味的白气:“生面孔?卖啥?山货?皮子?”
汤栀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确定没人特别注意这边,才小心翼翼地、从棉袄最里面的破口袋里,摸出那三张被她攥得有些汗湿的认购证,飞快地递到老刀疤眼皮底下。
“这个……收吗?”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刀疤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当看清那三张纸片上印着的“宝安实业原始股认购凭证”和那显眼的编号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射出两道精光!像饿狼看到了肥肉!
他一把夺过那三张认购证,动作快如闪电!凑到眼前,手指用力地摩挲着纸张的质地和水印,又对着微亮的天光仔细辨认编号和印章。脸上的刀疤因为激动而微微抽搐。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汤栀,眼神变得极其骇人,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贪婪和审视,“丫头!哪弄来的?还有多少?!”
他压低了声音,却像砂纸磨过铁锈,刺耳又危险。
汤栀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强装镇定:“就……就这三张……家里……家里藏的……刀哥,您看……值多少?”她只关心钱!能活命的钱!
“值多少?”老刀疤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发黑的牙齿,笑容狰狞,“嘿嘿,丫头,这玩意儿,够买你十条命!”他伸出三根粗短的手指,在汤栀面前晃了晃,“一张,这个数!”
三百?汤栀心中一喜!一张三百,三张九百!在这个年代,九百块是巨款!足够她暂时远走高飞!
“三百?”她带着一丝希冀确认。
“三百?”老刀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三根手指狠狠攥成拳头,“三千!一张!三张,九千!现钱!”
九千?!汤栀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上头顶!有了这笔钱,她就能……
“不过……”老刀疤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如同毒蛇般阴冷粘腻,他贪婪的目光在汤栀虽然抹了灰却依旧难掩清秀轮廓的脸上扫过,“九千块不是小数目。丫头,光有这三张纸还不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体向前倾,带着浓重的汗臭和烟味压向汤栀,“你得……陪刀哥我好好‘聊聊’……聊透了,钱,一分不少你的!嘿嘿……”
那双布满老茧的、油腻的大手,带着令人作呕的意图,朝着汤栀裹在破棉袄里单薄的肩膀抓来!
汤栀浑身汗毛倒竖!巨大的恶心和恐惧瞬间压过了狂喜!她猛地后退一步,尖叫道:“不!”
“给脸不要脸!”老刀疤脸色瞬间阴沉,眼中凶光毕露!他一步上前,大手改抓为扇,带着风声狠狠朝汤栀脸上掴来!“敬酒不吃吃罚酒!东西留下!人……唔!”
他狠厉的咒骂戛然而止!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如同凭空出现般,精准地、死死地攥住了老刀疤那粗壮的手腕!力道之大,让老刀疤的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谁?!”老刀疤又惊又怒,猛地转头!
逆着薄雾中微亮的天光,林砚舟挺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矗立在他身后。黑色呢子大衣纤尘不染,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寒芒,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比这清晨雾气更冷的杀机。他左手腕上,缠绕的领带边缘,一缕深沉的紫檀色泽和其下稳定却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隐约可见。
“林……林爷?!”老刀疤脸上的凶狠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如同老鼠见了猫!
林砚舟看也没看老刀疤,冰冷的目光穿透薄雾,落在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汤栀身上。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鬼市清晨的嘈杂,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离了我,你连三小时都活不过。”
话音未落,林砚舟攥着老刀疤手腕的手猛地一拧!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老刀疤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嚎!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
与此同时,几个穿着普通工装、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精悍汉子如同猎豹般从人群中扑出!瞬间将老刀疤和他旁边两个刚想动作的同伙狠狠按倒在地!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铁血气息!
“市管科联合执法!都不许动!”为首一个方脸汉子亮出证件,厉声喝道!他的目光扫过林砚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和恭谨。
鬼市瞬间大乱!摊主们惊恐地卷起货物四散奔逃!叫骂声、哭喊声、碰撞声乱成一团!
老刀疤被死死按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脸贴着泥水,他拼命抬起头,看向林砚舟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绝望的嘶吼:
“林砚舟!你阴我?!你他妈卸磨杀驴!不得好死!啊——!”
一只穿着厚重皮靴的脚狠狠踩在他的嘴上,将后续的咒骂碾碎成痛苦的呜咽。
混乱中,林砚舟迈步,踏过地上的泥泞和狼藉,径直走到僵立原地的汤栀面前。
他伸出手,戴着皮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上被老刀疤掌风刮到的一道浅浅红痕,动作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然后,他摊开掌心。
掌心里,安然躺着那三张编号000001-000003的认购证,以及……一张崭新的、印着中国人民银行字样的、面额一百元的钞票(十张一捆)。
“第一课。”林砚舟的声音在喧嚣的抓捕声中,清晰地传入汤栀耳中,如同恶魔的教诲,“黑市的规矩,是用命写的。”
他将认购证和那一千块钱(十张一百元)塞进汤栀冰冷僵硬的手里。
“你的三天时间,”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汤栀攥着钱的、微微颤抖的手,最后落在她眉心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的红痕上,“开始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混乱的人群,如同分开波浪的利刃,走向那辆停在鬼市边缘、如同黑色巨兽般的吉普车。
汤栀死死攥着手里的认购证和那沓沉甸甸的、带着油墨味的钞票,身体因为后怕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眉心被契约刺入的地方,那阴冷的灼痛感再次清晰起来。寿元倒计时 2天23小时48分。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抓捕现场,望向林砚舟离去的方向。
枯死的樱花树下,契约的烙印在燃烧。
鬼市的泥泞里,第一滴寿元已计价。
而招娣坟前,命运的齿轮才刚刚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