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红灯笼挂了满院，映得青砖地都泛着暖红。沈清辞坐在窗前，指尖抚过那匹绯红的云锦，金线绣的并蒂莲在阳光下流转，像极了陆景渊眼底的光。
“姑娘，试试这件霞帔？”张嬷嬷捧着件新做的衣袍进来，鬓角沾着点金粉，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苏绣坊的老师傅连夜赶制的，你瞧这凤凰尾，针脚细得能数清翎羽。”
沈清辞站起身，任由嬷嬷替她穿戴。霞帔的流苏垂在肩头，走动时叮当作响，像极了那年桃花树下，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半块玉佩碰撞的声音。
“公子在书房呢，”张嬷嬷替她理着领口，压低声音笑道，“方才还问姑娘试衣了没，急得像个没头苍蝇。”
沈清辞的脸颊热起来，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想起昨日陆景渊翻出的那箱旧物：有她少时画坏的药草图，被他细心收在樟木箱里；有他练箭时折的竹枝，上面还刻着歪歪扭扭的“渊”字；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是她十三岁时写的药方，治“少年心性浮躁症”，字迹稚嫩，却被他用镇纸压了整整九年。
“去看看他吧。”张嬷嬷推了推她的后背，“老奴瞧着，他今日磨墨的手都在抖呢。”
书房的门虚掩着，墨香混着松烟味飘出来。沈清辞推开门，见陆景渊正对着幅画卷发愣，画上是黑石崖的山洞，洞口的蔷薇开得如火如荼，正是他亲手迁来的那株。
“在画什么？”她轻手轻脚走过去，忽然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颤：“在画我们的家。”
画卷上，侯府的轮廓旁添了座小小的药庐，后院的薄荷田画得整整齐齐，甚至连檐角那窝去年新来的燕子，都被他描上了细细的剪影。
“药庐的名字，我想好了。”他转身看她，霞帔的流苏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点痒意，“叫‘清渊居’，如何？”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清是她的名，渊是他的字，合在一起，便是往后的岁月。
“好。”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还要在药庐前种满薄荷，像你小时候那样。”
他低低地笑起来，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霞帔的金线蹭过他的衣襟，两人的影子在窗纸上交叠，像幅被阳光晒暖的画。
这时，陈叔匆匆进来，手里拿着封明黄的圣旨：“公子，姑娘，陛下的赐婚圣旨到了！”
陆景渊牵着沈清辞跪下接旨，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庭院里回荡，说的无非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沈清辞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身边他温热的呼吸。
起身时，陆景渊突然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在满院红灯笼的光晕里，认真地说：“清辞，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沈家孤女，是我陆景渊的妻，是镇北侯府的女主人。”
她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浅粉色的疤，想起黑石崖的血与火，想起三年来的思念与等待，突然觉得眼眶发烫。
“我知道。”她回握住他的手，声音轻却坚定，“往后无论风雨，我都陪你。”
傍晚的风带着槐花香，吹得灯笼轻轻摇晃。沈清辞站在廊下，看着工匠们在门楣上贴“囍”字，陆景渊正指挥着下人搬嫁妆——大半是他这几日亲手添置的，从南疆的香料到江南的绸缎，甚至连她惯用的药杵，都寻了整块和田玉重新雕了。
“在想什么？”他走过来，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碎发。
“在想，”她抬头看他，眼里的笑意像落了星光，“那年你说要把玉佩给将来的媳妇，原来早就把我算进去了。”
他的耳尖红了红，挠了挠头：“其实……不止玉佩。我十岁那年就跟父亲说，将来要娶清辞姐姐，他还笑我人小鬼大。”
沈清辞笑得弯了眼，原来有些缘分，真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夜色渐浓，侯府的灯火亮如白昼。张嬷嬷端来两碗红枣莲子羹，说是“早生贵子”的彩头。陆景渊舀起一勺喂她，甜香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低声道：“清辞，明日我带你回趟沈家旧宅吧。”
“好。”她点头，知道他是想让她跟过去好好告别。
月光穿过槐树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清辞看着满院的红，突然觉得，那些颠沛流离的岁月，那些藏在心底的委屈，都在这温暖的灯火里，渐渐散了。
侯府的春天，不仅是花开，是重逢，更是新生。而她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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