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窗棂,上官惊鸿正对着铜镜系紧腰带,耳尖忽捕捉到极轻的响动——不是寺里僧人的木屐声,倒像有人踩着檐角瓦片滑下来,落脚时带起片碎雪的轻响。
她手一翻,短刀已攥在掌心,侧身躲到墙角的梨木柜后。柜子上堆着半摞旧经卷,纸页边缘发脆,她屏着气,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门被人用细针悄无声息地拨开,一道纤细身影闪进来,银链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上官惊鸿刚要挥刀,却见那人转身时,鬓边别着朵风干的石榴花——是窃钩台姐妹间才认得的记号。
“是我。”苏眉压低声音,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台主让我来接你,快……”
话没说完,上官惊鸿已收了刀,从柜后走出来,眉峰还凝着未散的警惕:“你怎么从正门进来的?影阁的人……”
“后山的雪化了,暗哨撤了大半。”苏眉把油纸包往她手里塞,“别磨蹭,再晚就赶不上子时的船了。”
苏眉的银链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她翻进禅房时带进来半袖寒气,手里还攥着块刚从山门外买的炊饼,咬了半口就往上官惊鸿手里塞:“赶紧吃,吃完跟我走。”
上官惊鸿没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枚龙纹玉佩——冰凉的玉质被体温焐得带了点暖,她至今记得偷这东西时的光景:洛阳城首富的生辰宴上,这玉佩被搁在琉璃盏里当压席物,她瞅着龙纹雕刻精细,料想能值不少银子,趁乱摸了就走,哪曾想会被影阁追得像丧家之犬。
“台主说了,你把那玉佩扔了,这事就算了。”苏眉凑过来,压低声音,“他知道你是为了南边那些灾民才动的手,但影阁的东西碰不得——上次老三就摸了他们个腰牌,结果被人追去三条街,差点没了命。”
上官惊鸿扯了扯嘴角。窃钩台的规矩,向来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她入台三年,偷过贪官的账本,盗过劣绅的粮仓,每次都是台主睁只眼闭只眼。这次台主突然催她回去,说是忌惮,倒不如说是怕她手里的麻烦沾上台子。
“我不回。”她往窗棂外瞟了眼,见玄清正蹲在药圃里翻土,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像落了层金粉,“这玉佩还没出手,南边的粥棚还等着银子。”
“你疯了?”苏眉拽住她胳膊,“那是影阁的东西!你以为是上次偷的那些元宝?我听台主书房的人说,影阁最近在查‘龙佩’,连带着永乐年间的旧案都翻出来了,你揣着这东西,跟揣着炸药没两样!”
上官惊鸿心里咯噔一下。她只当是块值钱的玉佩,没想还有这来头。
苏眉抬抬手:“我先去前院探探,影阁的人若还在,我就放三声响箭。我在西墙根等你,一刻钟后不见人,我就自己走了。”说罢翻身出了窗,银链划过窗棂,留下道轻响。
上官惊鸿盯着那扇半开的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的玉佩。苏眉的话听着急,眼神却有些躲躲闪闪。
心里刚起疑,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是苏眉那种轻快的步调,倒像有人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步来得沉稳。上官惊鸿迅速往内室退,刚躲到梨木柜后,就见玄清推门进来。
他手里提着个药篓,里面装着新采的艾草,晨露顺着草叶往下滴,在青砖上积成细小的水洼。他没看别处,径直走到案几前放下药篓,转身时目光扫过那扇半开的窗,眉峰微蹙。
“施主的朋友,似乎走得匆忙。”他声音平淡,却像根针,刺破了屋里的寂静。
上官惊鸿苦笑:竟然连个玄清的都能看出事态有恙,自己若是还出去,那才真是傻的不透风。
她从柜后走出,短刀已握在掌心:“和尚倒是耳尖。”
玄清弯腰整理药篓,晨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药圃的紫苏该收了,施主若没事,不妨来搭把手。”
他语气如常,却让上官惊鸿攥刀的手松了松。西墙不能去,苏眉信不得,眼下这禅房,竟成了唯一能暂避的地方。
院外忽然传来声短促的响箭,不是三声,是一声——那是窃钩台遇袭的信号。紧接着,有脚步声逐渐逼近,上官惊鸿确信那不是苏眉的声音。她环顾四周,内室只有一张旧木床,帐子破了个洞。上官惊鸿听见门被“吱呀”推开,她心一横,转身扑向刚走进来的玄清——与其被外人撞见,不如先把这和尚拖下水。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双双滚到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