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路

上官惊鸿刚拐进鹤栖园的巷口，就听见院里传来骰子落碗的脆响，混着爽朗的笑。推开门一看，满院的爬藤月季开得疯，一个穿亮银底子绣金蟒纹锦袍的男子正歪在紫檀木榻上，指间夹着枚白玉骰子，腕上的金镯坠着三颗红宝石，一动就晃得人眼晕。

　　“可算来了！”苏鹤年看见她，一骨碌爬起来，锦袍下摆扫过榻边的酒壶，滚了满地也不在意，“我还以为你被影阁的孙子们绊住了脚——”他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锦囊上，眼尾一挑，金镯往石桌上一拍，“东西呢？”

　　上官惊鸿把玉佩往桌上一放，龙纹在日头下泛着冷光：“苏老板看看，这成色够不够换三百石粮。”

　　苏鹤年抓起玉佩掂了掂，忽然吹了声口哨，冲内院喊：“把那箱赤金锭子抬出来！再让账房先生备文书，就说我苏鹤年捐给北边灾区的，今日就发车！”他转头冲上官惊鸿笑，虎牙闪着光，“三倍市价，我苏鹤年向来说一不二。不过——”他忽然凑近，金镯上的红宝石几乎蹭到她脸，“你这急着脱手，怕不是有麻烦？”

　　“与苏老板无关。”上官惊鸿把赤金锭子往随身的布袋里一收，“粮出了苏州城，我自会放心。”

　　“放心？”苏鹤年挑眉，忽然从榻底拖出柄嵌宝石的弯刀，往腰间一挂，“我苏鹤年的东西，哪能让别人动歪心思？这就亲自押车去，保准一粒米都漏不了。”他拍了拍她的肩，力道不轻，“你要去云栖寺？那地方我熟，老方丈圆寂前还托我给寺里送过茶。要是遇着事，报我名字——”

　　上官惊鸿没接话，转身往外走。院门口的月季勾住她的衣角，她回头时，正见苏鹤年指挥着家丁搬粮，亮银锦袍在花丛里晃得像团火，倒比她腰间的短刀还扎眼。

　　上官惊鸿把赤金锭子往随身的布袋里一收，正要转身，却又停住脚，指尖在石桌上敲了敲：“有件事相托。”

　　苏鹤年挑眉，金镯上的红宝石晃了晃：“姑娘请讲，只要不是让我去抢影阁的密库，别的都好说。”

　　“把这玉佩的纹路拓一份。”她看着他手里的龙纹玉佩，声音沉了些，“三日后若我没回来，你让人送到云栖寺，给一个叫玄清的和尚。”

　　苏鹤年把玩玉佩的手顿了顿，眼尾的笑淡了几分：“拓纹路？这龙纹看着普通，难不成藏着什么讲究？”

　　“你别管。”上官惊鸿扯了扯嘴角，露出点惯有的野气，“就当是……我欠那和尚的一份人情，总得有个了结。”

　　“行。”苏鹤年爽快应下，从袖中摸出张桑皮纸和一小盒松烟墨，往石桌上一摊，“现在就拓给你看？”

　　上官惊鸿没应声，算是默认。只见他捏着玉佩在墨盒里轻轻一蘸，稳稳按在桑皮纸上，不多时，龙纹的轮廓便清晰地印了下来，连鳞甲的细碎纹路都分毫不差。

　　“妥了。”苏鹤年把拓片往风里晾着，又把玉佩往锦盒里一收，“这东西我替你锁好，粮车我亲自押，保准北边的人明日就能见着米。”

　　上官惊鸿抓起布袋转身就走，院门口的月季勾住她的衣角，她回头时，正见苏鹤年把拓片小心翼翼地夹进一本线装书里，亮银锦袍在花丛里晃得像团火。

　　“走了。”她丢下两个字。

　　等上官惊鸿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忽然收起笑，冲家丁扬了扬下巴：“把粮车分三队走，两队真送灾区，另外一队……”他指尖捻着那枚龙纹玉佩，眼底闪过丝冷光，“去云栖寺附近候着。这姑娘看着野，心却软，别让她栽在窃钩台那帮孙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