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相非相

苏鹤年押着粮车刚出苏州地界，就见官道旁的老槐树下站着七个黑衣人，清一色的玄色劲装，腰间挂着青铜钩——是窃钩台的人。

　　“苏老板留步。”为首的钩者往前半步，手里的短刀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台主有令，把龙纹玉佩交出来，这三百石粮，你照样送你的灾区去。”

　　苏鹤年斜倚在粮车挡板上，亮银锦袍被风掀得猎猎响，金镯上的红宝石晃得人眼晕。他慢悠悠摸出个锦盒，指尖在盒面上敲了敲：“台主的面子我得给，但这玉佩……”他忽然笑出声，虎牙闪着光，“是我用三倍金价换来的，哪有白给的道理？”

　　“敬酒不吃吃罚酒。”钩者们瞬间拔刀，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里，苏鹤年忽然将锦盒往空中一抛。七柄短刀立刻转向，却见他手腕一翻，从袖中甩出一把金粉，阳光下金灿灿一片，直扑众人面门。

　　“着！”苏鹤年低喝一声，腰间的宝石弯刀已出鞘，刀光裹着风声劈向最近的人。那钩者刚避开金粉，就被刀背狠狠砸在胸口，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槐树上滑下来，嘴角淌出血沫。

　　剩下六人见状，刀阵立刻收紧。苏鹤年却不硬拼，脚在粮车边缘一点，身形像只红嘴鹤般掠起，弯刀扫过处，正削断两人的手腕，惨叫声混着金镯的脆响，在官道上炸开。

　　“苏鹤年！你敢与窃钩台为敌？”为首的钩者捂着流血的手腕，眼里淬着火。

　　“敌？”苏鹤年落在另一辆粮车上，靴底碾过麻袋上的粗绳，“你们台主用蛊毒逼姑娘家卖命，还好意思谈‘敌友’？”他忽然旋身，弯刀划出半道弧光，将最后三人逼退，“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苏鹤年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动的。”

　　缠斗间，那只锦盒从空中摔落，“啪”地砸在石板路上，盒盖弹开，龙纹玉佩滚了出来。阳光恰好落在上面，温润的玉面折射出一道细碎的光，不偏不倚打在苏鹤年袖中滑出的拓片上——那是他顺手带在身上的。

　　众人都在拼杀，没人注意到那奇异的一幕：拓片上的龙纹忽然像活了一般，墨色的纹路竟顺着光纹微微凸起，与玉佩上的鳞甲严丝合缝地对上。就在两者完全重合的瞬间，拓片边缘的空白处，竟隐隐透出几行小字，像是从玉佩里“渗”出来的一般：

　　“无垢非石，非纸。若见诸相非相，即见无垢。”

　　后面的字还没看清，苏鹤年已一脚踹翻最后一个钩者，弯刀抵在对方咽喉上。他余光瞥见地上的异象，眉峰猛地一跳，反手将拓片攥进掌心，同时抬脚把玉佩踢回锦盒里。

　　“滚。”他用刀背拍了拍那钩者的脸，“告诉你们台主，想拿东西，让他亲自来。”

　　黑衣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苏鹤年收刀入鞘，金镯在阳光下晃了晃，掌心的拓片却烫得惊人。他展开看了看，那几行字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龙纹的轮廓比先前更清晰，像用朱砂描过一般。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把拓片折好塞进怀里，又看了看三辆粮车，忽然冲车夫扬下巴，“两队往北送粮，盯紧了，别让宵小之辈动歪心思；剩下一队跟我走，绕去云栖寺后山候着——”他指尖敲了敲锦盒，“那姑娘在云栖寺找的东西，怕是得靠这拓片才能参透了。”

　　风卷着尘土掠过粮车，麻袋里的米粒发出细碎的声响。苏鹤年翻身上马，亮银锦袍在官道上拉出道耀眼的光，往云栖寺的方向去了。他总觉得，上官惊鸿要找的“无垢相”，和这拓片上的禅语，早就在冥冥中系上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