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日头爬到半山腰时，上官惊鸿终于摸到云栖寺的侧门。门没锁，吱呀一声推开时，正撞见个挎着竹篮的小和尚从菜园出来，篮子里装着新摘的青菜，沾着露水。

　　“女施主是……”小和尚眨了眨眼，认出她是前几日来打听玄清师兄的人，“找玄清师兄吗？他一早就下山采买了，说是寺里的檀香快用完了，估摸着傍晚才回来。”

　　上官惊鸿“哦”了一声，目光往东侧禅房的方向瞟了瞟：“多谢小师父，我就是来烧柱香，等他回来再说也一样。”

　　小和尚没多想，挎着篮子往伙房走：“那施主自便，前殿的香案上有现成的香。”

　　等小和尚走远，上官惊鸿立刻转身往东侧禅房去。廊下的紫藤萝开得正盛，花瓣落了一地，玄清的卧房在最末间，门虚掩着，像是特意留的。她放轻脚步推门进去，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别处更清冽些——看来小和尚没说谎，他确实常在此处打坐。

　　屋里陈设简单，案上摆着砚台和几支毛笔，旁边堆着些抄了一半的经卷。墙角的木柜上了锁，锁是黄铜的，看着有些年头了。上官惊鸿的目光在木柜上打了个转，从袖中摸出细铁丝，刚要往锁孔里探，身后忽然传来轻响。

　　“施主在找什么？”

　　上官惊鸿浑身一僵，手里的铁丝“当啷”掉在地上。转身时，玄清正站在门口，僧袍下摆沾着点尘土，手里提着个小布包，显然是刚回来。他的眉峰微微蹙着，眼里带着几分诧异，仔细看却能发现，那诧异底下藏着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松动，像是没想到她会来。

　　“我……”上官惊鸿弯腰去捡铁丝，指尖刚碰到，玄清已经走了过来，弯腰替她拾了起来，铁丝的尖端对着自己掌心。

　　“这东西锋利，施主小心。”他的声音很平，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也没提铁丝的用途，只是把铁丝放在案上。 “我从窃钩台出来了。”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干，“没地方去，想着……过来看看。”

　　玄清正在往铜炉里添新的檀香，闻言动作顿了顿，火星在他指尖跳了跳：“窃钩台不会放过你。”

　　“他们追不上。”上官惊鸿满不在意，可惜掩不住眼底的疲色，“我绕了十八道山路，能找到这儿的，要么是神仙，要么是疯子。”

　　檀香的烟慢慢升起来，在两人之间织成层薄纱。玄清往炉里又添了块香，忽然道：“寺里有空禅房，施主若不嫌弃，可暂住些时日。”

　　上官惊鸿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她原本想好的借口——借住几日、打探消息，此刻都堵在喉咙里。

　　“你不怕我给寺里惹麻烦？”

　　玄清没看她，目光落在案上的经卷上：“出家人，不怕麻烦，只怕心不静。”他顿了顿，往门外指了指，“西厢房空着，我让小和尚去收拾一下。”

　　门合上的瞬间，上官惊鸿靠在门板上，听见屋里传来翻动经卷的轻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拽过他袖口的地方，似乎还留着点檀香的余温。

　　西厢房很小，却收拾得干净，窗台上摆着盆刚浇过水的兰草，叶片上的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上官惊鸿把包袱扔在床榻上，解开时，里面的短刀、碎银和半张地图滚了出来——那是她原本计划好的逃亡路线，如今却被暂时搁置了。

　　窗外传来小和尚的嘀咕声：“师兄，你咋突然让她住下了？师父说过，寺里不能留来历不明的人……”

　　接着是玄清的声音，很淡，却清晰地传进来：“她不是来历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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