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血腥味还没散,暖炉里的炭火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一点余温裹着微凉的空气。玄清坐在榻边的小凳上,背对着地上的尸体,双手合十抵在眉心,始终闭着眼。他穿的浅青常服前襟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袖口褶皱里藏着细碎血点,鬓角却沁出一层薄汗,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将内里的素白衬里洇出一小片湿痕。
上官惊鸿靠在软枕上,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肩线和泛白的指节上——方才他挥刀时,浅青衣摆扫过地面,动作干脆得不像平日那个温和的玄清,可此刻他闭着眼,嘴唇无声地动着,连握着的手都在轻轻发抖,分明是还没从方才的冲击里缓过来。
她心里发紧,想起他方才将自己护在身后时,眼底那抹褪去温和的冷意,又看他此刻这副模样,忍不住放轻声音唤:“玄清?”
玄清的眼睫颤了颤,却没睁眼,只低声应了句,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沙:“我没事。”话刚落,额角又滚下滴汗,砸在膝盖上的衣料上,晕开一小圈湿痕。
上官惊鸿撑着身子想坐近些,却牵扯到腰间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玄清听见声响,猛地睁开眼,眼里满是惊惶,伸手就扶住她的胳膊,掌心滚烫得吓人:“别动,伤口会裂。”
他的指尖还带着未散的颤抖,上官惊鸿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忽然发酸:“你是不是在怪自己?”她知道玄清虽不在寺里,却一直守着不伤人的底线,方才为了护她动手,定是在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玄清的喉结动了动,避开她的目光,重新闭上眼,双手再次轻轻合十:“从前在云栖寺,师父说过……凡事要留余地。”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挣扎,额上的汗越来越多,连后背的衣料都被冷汗浸得发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沈知言提着盏灯笼走进来,刚进门就皱了眉:“这血腥味,倒是比码头那边还重。”他瞥见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眼神色不对的玄清,了然地挑了挑眉,“看来我回来得还算及时。”
上官惊鸿立刻抬头:“沈先生,你怎么回来了?苏公子呢?”
“鹤年在码头还有点事要处理,怕这边再出乱子,让我先回来照看。”沈知言收起灯笼放在桌边,目光扫过玄清泛白的脸,又落回上官惊鸿身上,“他没说具体要做什么,只让我带句话,说晚些就回来,让你们别担心。”
他说着,故意往玄清身边凑了凑,声音放得夸张:“玄清公子这是怎么了?脸白得跟纸似的,难不成是第一次动手,心里发慌?”
玄清没应声,只是闭着眼的弧度松了些,合十的手慢慢放下,指尖在膝头轻轻摩挲着——方才杀人的触感还在掌心,可听见上官惊鸿安稳的呼吸声,心里的乱意又淡了些。
上官惊鸿怕沈知言再打趣让玄清更难受,连忙接过话:“方才刺客突然闯进来,多亏了玄清护着我。”她顿了顿,看向玄清,语气软了些,“你要是不舒服,就靠会儿吧,这里有沈先生在。”
玄清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先落在上官惊鸿身上,确认她没异样,才看向沈知言,声音依旧沙哑:“麻烦沈先生让人处理下屋里的……”话没说完,却被沈知言打断。
“放心,我进来时已经让人去叫护院了。”沈知言笑着摆手,“你呀,先顾好自己吧,瞧你这满头的汗,再坐会儿怕是要晕过去。”他说着,冲上官惊鸿挤了挤眼,“姑娘,你劝劝他,别硬撑着。”
上官惊鸿会意,伸手碰了碰玄清的手腕,只觉滚烫:“是啊,你先歇会儿,我没事的。”
玄清望着她眼底的担忧,心里的挣扎忽然散了些。他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却依旧望着软榻的方向——哪怕知道有沈知言在,他还是想守着她,确认她安安稳稳的,才能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