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咋咋呼呼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殿内女眷们围着苏鹤年的喧闹便又起了,可上官惊鸿看着凤椅上笑意温和的皇后,心头却莫名发沉——方才皇后提起婚事时,看向五皇子的眼神,虽带着“嗔怪”,却半点没有对亲儿子的疼惜,反而像在打量一件用得不顺手的器物。
正思忖着,苏鹤年已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脱身,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刚喝了桂花酒,嘴角沾了点酒渍。”
上官惊鸿接过帕子擦了擦,抬眼便撞进他带着暖意的目光,干脆直说道:“皇后娘娘对五皇子,好像不怎么上心。”
苏鹤年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示意她往殿外走,两人走到僻静的回廊转角,他才低声开口:“五皇子的生母早逝,母后并非他的亲娘,不过是碍于父皇的颜面,才对外维持着‘慈母’的模样。”
这话让上官惊鸿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方才皇后的心思——那般“催婚”,哪里是真的惦记五皇子的终身大事,分明是试探。试探五皇子是否有拉拢朝臣、借婚事稳固势力的心思,也试探满殿勋贵,谁会冒着“攀附纨绔皇子”的名声,主动向五皇子示好。
“那她对七皇子,倒是真心的?”上官惊鸿想起皇后看向苏鹤年时柔和的眼神,问道。
“我是她唯一的儿子。”苏鹤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至于‘苏鹤年’这个名字……”他看向庭院里的桂花树,眼底瞬间染上少年人的鲜活气,“三年前我溜去苏州,不爱宫里的规矩,索性化名‘苏鹤年’做起生意。那时我开了家绸缎庄,仗着眼光准,把江南的新花样卖到北方,没半年就把铺子开得满城都是,出门时跟着三四个伙计,走在街上都有人喊‘苏老板’,日子过得酣畅淋漓。”
他笑着摆手,语气里满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恣意:“那会儿哪像现在这般拘谨?高兴了就拉着伙计去醉仙楼喝酒,听说城外有赛马,扔下锅碗瓢盆就去凑趣,夜里还能跟船家学唱渔歌,比在宫里当‘七皇子’痛快百倍。后来父皇召我回京,我便把这名字留了下来,也算留住几分当时的野气。”
上官惊鸿看着他眼底闪着的光,仿佛能想象出他在苏州街头意气风发的模样,心头微动:原来在谨言慎行的皇子身份下,藏着这样一副爱热闹、爱折腾的少年心性。
就在这时,回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她对着两人行礼:“皇后娘娘请七皇子和上官姑娘过去,说有赏赐要给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皇后试探完五皇子,终究还是要对“突然出现”的自己下手了。
走到凤椅前,皇后笑着让人端来一个锦盒:“惊鸿姑娘,哀家瞧你性子爽朗,很是喜欢,这对玉镯送你,算是见面礼。”锦盒打开,里面的羊脂玉镯莹润剔透,一看便价值不菲。
上官惊鸿却没立刻接,而是屈膝行礼:“皇后娘娘厚爱,民女愧不敢受。民女不过是江湖女子,配不上这般贵重的赏赐。”
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却依旧温和:“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姑娘不必客气。哀家只是好奇,你和鹤年是怎么认识的?在苏州时,他那生意做得红火,可有亏待你?”
这话看似随意,却字字带着试探。上官惊鸿正要开口,苏鹤年却先一步说道:“母后,惊鸿是我在苏州时认识的朋友。当时我的绸缎庄被同行使坏,断了货源,是她帮我找到江南最偏的织坊,才解了围。她性子直率,做事利落,比好些男子都有胆识,我很佩服她。”
他话说得坦诚,既说明了相识的缘由,又点出上官惊鸿的“江湖身份”与“能力”,暗指两人只是“互相帮衬的朋友”,断了皇后可能的其他心思。
皇后闻言,眼神闪了闪,随即又笑了:“原来如此,倒是缘分。既如此,这镯子你便收下吧,就当是谢你帮了鹤年。”
这次,上官惊鸿没有再推辞,接过锦盒,再次行礼:“谢皇后娘娘。”
回廊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间的轻松。只是上官惊鸿知道,这场围绕着皇子、婚事的暗战才刚刚开始,皇后的试探、五皇子的伪装,都藏在宴厅的笑语之下,往后的路,怕是没那么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