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太平春深，羽落季心（二十一续）

那道微弱的缝隙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帐篷里半个月来的沉寂与灰暗。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江季？你……你醒了是吗？”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掐进他的手背，却浑然不觉。

他的睫毛又颤了颤，那道缝隙缓缓睁大了些，露出里面浑浊却带着微光的瞳孔。他的目光有些涣散，像是蒙着一层薄雾，慢慢聚焦，最终落在我脸上。

没有激动的呼喊，没有清晰的回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熟悉的方向。

“江季！你真的醒了！”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狂喜和委屈，“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我一边哭一边朝帐篷外大喊：“太医！太医！快请太医来！江季醒了！他醒了！”

声音穿透帐篷，很快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云上和军医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看到江季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云上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随即化为一丝释然。

“快！快看看他！”我连忙让开位置，却依旧紧紧攥着江季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陷入沉睡。

军医上前诊脉，手指搭在江季的腕上，眉头渐渐舒展：“脉象平稳了！心神归位，是真的醒了！只是刚醒过来身子虚，还需要静养。”

“太好了……太好了……”我重复着这句话，眼泪掉得更凶，却笑着看向江季，“你听到了吗？你没事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江季的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微弱的气音，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力气出声。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我，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染上了一层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心疼，还有失而复得的珍视。

“别说话，你刚醒，耗不起力气。”我连忙按住他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他手背上的伤痕，“等你好点了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他似乎听懂了，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水珠，不知是我的眼泪溅上去的，还是他自己的。但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微微用力，回握住了我的手。

那力道很轻，却像一道暖流，瞬间淌过我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半个月来的恐惧和不安。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也带着失而复得的坚定。

军医留下新的药方，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和云上一起离开了，临走时云上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无声的安慰。帐篷里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却有了生气的脸。

我搬了凳子坐在床边，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他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时不时轻轻动一下，像是在确认我是否还在。

“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炖了小米粥，要不要喝点？”我轻声问，声音放得极柔。

他没有睁眼，只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我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扶他半靠在床头，在他背后垫上软枕。他的身体还很虚弱，稍微一动就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拿出帕子，轻轻为他擦汗，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慢点，别急。”我一边安慰他，一边端过温好的小米粥，用小勺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来，张嘴，喝点粥会舒服些。”

他很配合，微微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米粥的热气氤氲在他脸上，让他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终于有了些活人的气息。

喂他喝完小半碗粥，他明显累了，呼吸变得平稳，眼睛又轻轻闭上了。但他的手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仿佛那是他在黑暗中抓住的唯一光亮。

我重新坐回床边，看着他沉睡的脸，心里一片柔软。这些日子的煎熬和等待，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江季，”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我知道你累了，好好睡吧。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好起来。”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江南，去看杏花雨，去吃你买的桂花糕，去重建我们的家。”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以前的误会都解开了，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他没有回应，但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弯，像是在梦里听到了我的话。

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一点点回升，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死寂。

我知道，他醒了，一切都在好起来。太平国的春天已经到来，而我们的故事，终于要翻开新的一页了。我会一直握着他的手，陪他走过漫长的康复之路，陪他一起，把那些破碎的时光，重新拼凑成温暖的模样。

帐篷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带着人间烟火的暖意。我低头看着江季沉睡的脸，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容。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