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太平春深，羽落季心（二十三续）

江季能下床扶着走几步时，已是半月后。江南的春风顺着帐篷缝隙钻进来，带着湿润的花香，吹得烛火轻轻摇晃。这些天，我几乎是以帐篷为家，白天给他喂药、擦身、读信，晚上就和衣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浅眠，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军医和哥哥劝了我无数次，让我好好休息，可我总怕一闭眼，他又会陷入沉睡，再也醒不过来。

这天清晨，我照例早早起身，想去厨房给他端刚炖好的燕窝粥。刚走出帐篷，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耳边传来士兵的惊呼，身体却软软地向后倒去。失去意识前，我仿佛看到江季从帐篷里冲出来，脸上满是惊慌。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盖着温暖的棉被。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耳边传来压抑的呼吸声。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江季。

他坐在床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里衣，显然是匆忙起身赶来的。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些，却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慌和自责。

“云羽……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累？”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抑下去，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自责，“你都整宿整宿没合眼了！军医说你是忧思过度，气血亏损，再这样熬下去，身体会垮的！”

他的眼眶红了，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你为什么不听？是不是我哪里没照顾好自己，让你担心了？”

“不是的，”我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我就是……就是怕你再睡过去，怕我醒来看不到你。”

这些天的恐惧和焦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我哽咽着说：“你昏迷的时候，我总觉得天要塌了，只能守着你，看着你，才能稍微安心一点。我不敢睡，怕一睡着，你就不见了……”

江季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说不出话。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将我拥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碰疼了我。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淡淡的药香和他独有的檀木香，让我瞬间安定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我耳边呢喃，声音哽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让你担惊受怕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没事，真的。”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渐渐止住，“你看，我这不是醒了吗？你别担心。”

他扶我躺好，仔细为我掖好被角，眼神里的担忧丝毫未减：“军医说你需要静养，不许再胡思乱想，更不许再熬夜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满是温柔，“以后换我照顾你，你乖乖躺着，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想听故事我给你讲，好不好？”

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自己还是个病人呢，怎么照顾我？”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立刻挺直了背，像是在证明自己，却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胸口的伤口，疼得闷哼了一声。

“你看！”我连忙想去扶他，却被他按住手。

“没事，小伤而已。”他不在意地摆摆手，眼底却闪过一丝痛楚，“只要你好好的，我这点疼不算什么。”

这时，云上掀帘进来，手里拿着军医开的药方。看到帐篷里的情景，他眼底闪过一丝欣慰，随即板起脸：“羽妹，你这次可真把我们吓坏了！军医说你必须卧床休息，这几天不许再去江季那边了。”

“哥！”我急了，想反驳，却被江季按住。

“陛下说得对，”江季看着我，眼神温柔却坚定，“你必须好好休息，不然我会担心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好不好？”

他转头对云上说：“陛下，麻烦您让人把我的床榻搬到这里来，我陪着云羽，也好让她安心。”

云上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彼此有个照应。”

很快，士兵们就把江季的床榻搬到了我的帐篷里，两张床榻挨得很近，伸手就能碰到彼此。江季躺回自己的床榻，却依旧紧紧握着我的手，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我。

“你看，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他对我笑了笑，眼底的担忧渐渐散去，“你乖乖睡觉，我守着你，等你醒了，我们就一起吃燕窝粥。”

我点点头，心里一片柔软。这些天的疲惫在他的目光下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沉。我能感觉到他的指尖一直在轻轻摩挲我的手背，带着安心的温度。

“江季……”我迷迷糊糊地开口。

“我在。”他立刻回应，声音温柔得像春风。

“别离开我……”

“不离开，永远不离开。”

在他的承诺中，我终于沉沉睡去。这一次，我没有做噩梦，梦里是太平国的春天，玉兰花开得正盛，他牵着我的手，走在铺满花瓣的小路上，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夕阳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洒下一片金辉。江季还醒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看到我睁眼，他立刻坐起身，声音里带着惊喜：“你醒了？饿不饿？我让厨房热了燕窝粥。”

他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我按住：“你别动，我自己来。”

“不行，你身子虚。”他坚持着下床，走到我床边，小心翼翼地扶我坐起来，在我背后垫上软枕，动作熟练又轻柔，“你乖乖坐着，我去端粥。”

看着他略显笨拙却认真的背影，我的心里像被灌满了蜜糖，甜得发胀。原来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他端来燕窝粥，用小勺舀起一勺，吹凉了才递到我嘴边：“慢点喝，小心烫。”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和等待都是值得的。我们错过了太多，误会了太多，但只要彼此还在，只要还能这样握着对方的手，就一定能把那些失去的时光，一点一点找回来。

“江季，”我咽下嘴里的粥，轻声说，“等我们到了江南，就把那枚玉佩重新打磨好，好不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底闪过温柔的笑意：“好，我们一起打磨，在上面刻上玉兰花纹，刻上我们的名字。”

夕阳的余晖透过帐篷，在我们交握的手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我知道，我们的故事，终于要迎来温暖的结局了。那些伤痛和裂痕，都会在彼此的陪伴中慢慢愈合，而未来的日子，会像这江南的春天一样，充满希望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