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百叶窗,切割成一道道条状光影,斜斜地铺洒在地面上。
光与影交织,形成几何般精准的网格,覆盖在光洁如镜的瓷砖上,带着冷冽的静谧感。
恒温箱发出低沉而均匀的嗡鸣声,伴随着离心机规律的震动,这些机械运作的节奏,和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消毒水与培养基的混合气味,共同构成实验室独有的背景音,带着一种不容轻易打扰的冷静与严谨。
严浩翔坐在实验台前,桌面上摊开着厚重的专业文献,手边还放着一份待签批的仪器申购单。
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反射出冷白的屏幕光,映出他眼底深处隐约未曾消散的复杂涌动,却被那冷静的面容小心掩藏。
那杯牛奶带来的触感,仿佛已成昨日云烟,三天前的记忆却依旧鲜活。
七十二小时,整整四千三百二十分钟,足以完成一个实验的多个环节,也能完成数据的初步整理和分析,却远远不足以抹去某人闯入后留下的波澜。
指尖无意识地擦过手背的微凉,额头前短促的轻触,还有那一瞬间呼吸间交错的温度……这些细节,如同顽固的印记,深深刻进记忆,在夜晚的黑暗里一遍遍重现。
严浩翔的手指紧握着笔,骨节分明,动作稳定如常,仿佛昨夜辗转反侧的思绪从未波动过。
笔尖即将落下,触碰纸面——
“严浩翔教授!”
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份决绝的坚定,划破了午后实验室的沉寂。
严浩翔的手指微微一紧,笔尖在纸面留下细微的墨痕。
抬起头,目光越过眼镜片,落在眼前人身上。
贺峻霖站在实验台前,距离不远,仅需几步便能触及。
午光穿透百叶窗,映在贺峻霖身上,浅鹅黄色的毛衣衬托出洁白的肤色,发梢自然卷起,微微晃动。
那双眼睛清亮而明澈,仿佛映着无垠的天空。
不再是前几日的慌乱和闪避,而是带着炽热却不张扬的笃定,直直地望着严浩翔。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胸膛缓缓起伏。
三天的封闭与沉默,非但未能淡化那触感与温度,反而让它们愈发清晰,愈发无法忽视。
那是一种喜欢。
比模糊的好感更直接,也更炽热。
贺峻霖静静站着,没有退缩的意图。
“我想清楚了。”声音微微颤抖,却像是击鼓的节拍,沉稳而坚定。
“关于前天晚上的那个……吻……”
“吻”字一出口,严浩翔的手指紧握,指节泛起一层浅浅的白色。
贺峻霖的背脊挺直,神色里带着某种宣言:“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空气似乎凝固了。
这份直白的表白,狠狠撞击着严浩翔的心口,令呼吸不自觉地一滞。
签字笔从指间滑落,磕碰着实验台的边缘,滚落到冰冷的瓷砖上,停在脚边。
严浩翔仍旧维持抬头的姿势,目光锁定贺峻霖的脸庞——惊讶、迟疑,还有被触动的波澜在其中交织。
贺峻霖看见了。
那目光里,不是冷漠,而是同样被扰乱的节奏。
勇气趁势涌上,贺峻霖迈出一步,声音略带坚定地呼唤:“严浩翔——我要认真追你。”
六个字,缓缓沉入空气。
理智的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决口,热流顺着血脉涌动,连呼吸都染上了颤抖。
严浩翔望着眼前这个人,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这份亮光据为己有,鲜明且危险。
然而,门口的走廊一片空寂,寒意如影随形。
身份、场合、两人之间的差距,像针尖般刺破欲望的高涨。
严浩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底的风暴被压制成暗涡。
他没有去捡起掉落的笔,沉声望向那张满是期待的脸。
短暂的沉默里,喉结缓缓滚动。
低沉沙哑的两个字,如重物落入心底——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