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是被窗棂上的轻响惊醒的。
帐外的月光淡得像层薄纱，苏逸早已不在身侧。他撑起身子，看见窗纸上印着个熟悉的剪影，玄色衣袍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正是苏逸。
“醒了？”苏逸推窗进来，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指尖却温着，“刚去看了眼医馆，秦霜在屋顶守着，没什么动静。”
楚钰往他身边挪了挪，留出半边空位：“淑妃的人没敢动手？”
“大概是在等时机。”苏逸躺下来，将他揽进怀里，鼻尖蹭过他的发顶，“沈砚之说，他们在镇上的客栈住下了，领头的是个叫魏迟的，据说一手暗器出神入化。”
楚钰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抵着他的锁骨，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你受伤了？”
“小伤。”苏逸握住他不安的手，按在自己腰侧，那里缠着层薄布，“刚才在客栈后墙遇着个放哨的，被我废了条胳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别担心。”
楚钰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他，像要把自己嵌进他的骨血里。窗外的风卷起竹帘，露出半轮残月，像块被掰碎的玉，冷冷地悬在天上。
“要不要点灯？”苏逸的指尖划过他的脊背，带着安抚的力道，“我让阿砚送点宵夜过来。”
“不用。”楚钰的声音闷闷的，“就这样抱着我就好。”
黑暗里，彼此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苏逸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个受了惊的孩子。楚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潜藏的危险都变得遥远起来——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好像再大的风浪都能扛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钰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却被苏逸吻醒。那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唇瓣，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睡吧。”苏逸的声音低哑，“我守着你。”
再次醒来时，天已微亮。苏逸还在睡，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难得卸下了平日里的警惕，像个单纯的少年。楚钰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从挺直的鼻梁到微抿的唇，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苏逸忽然睁开眼，捉住他作乱的手，眼底带着点笑意：“偷看我？”
楚钰的脸微微泛红，缩回手：“谁偷看你了。”他掀开被子下床，腰间的酸胀又涌了上来，脚步踉跄了下，被苏逸一把扶住。
“慢点。”苏逸的声音里带着点戏谑，“昨天是谁说自己没事的？”
“苏逸！”楚钰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的生气，转身往梳洗台走去，耳尖却悄悄红了。
早饭时，阿砚带来个消息，说镇上的王屠户昨夜被人打了，就在济世堂附近，据说是看见了可疑的人影，想上去盘问，结果被打晕了。
“是魏迟的人。”苏逸放下筷子，眼底闪过丝冷意，“他们是想杀鸡儆猴。”
“得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楚钰道，“总不能一直被动挨打。”
秦霜拍了拍桌子：“不如我去当诱饵？我假装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引他们到城外的竹林，你们在那里埋伏。”
“不行。”林凝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他们手里有暗器。”
“我跟着去。”苏逸道，“我能应付暗器。”他看向楚钰，“你留在家里，让沈砚之帮忙盯着镇上的动静。”
楚钰点头：“小心点。”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瓷瓶，“这里面是林凝配的解药，以防万一。”
苏逸接过瓷瓶，塞进怀里，指尖捏了捏他的手心：“等我回来。”
出发前，苏逸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内室走，片刻后拿着件东西出来，是件玄色的披风，上面绣着暗纹，是楚钰去年给他做的。
“穿上这个。”楚钰帮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指尖划过他的喉结，“外面冷。”
苏逸低头，在他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很快就回来。”
看着苏逸和秦霜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楚钰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林凝看出了他的不安，递过一杯热茶：“苏护卫功夫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楚钰接过茶杯，指尖却有些发凉，“只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林凝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依偎的剪影。
城外的竹林里，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苏逸和秦霜藏在暗处，看着魏迟带着几个人走进来，手里都握着暗器，眼神警惕。
“人呢？”魏迟的声音沙哑，显然有些不耐烦。
秦霜按照约定，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握着弓：“我在这里。”
魏迟的眼睛亮了：“抓住她！淑妃娘娘重重有赏！”
手下的人立刻冲上去，却被秦霜的箭逼退。苏逸趁机从暗处跃出，短刀快如闪电，转眼间就解决了两个。魏迟见状，亲自出手，手里的暗器像雨点般射向苏逸。
苏逸的披风被暗器划破，却毫发无伤，脚步不停，直逼魏迟。魏迟没想到他能避开暗器，慌了神，转身想跑，却被秦霜的箭射中了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说！淑妃让你们来做什么！”苏逸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声音冷得像冰。
魏迟疼得满头大汗，却还嘴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霜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腿上，魏迟疼得嗷嗷叫：“我说！我说！淑妃娘娘让我们抓林凝，说她知道太多秘密，还说……还说要放火烧了济世堂，嫁祸给你们！”
苏逸的眼底闪过丝杀意，刚要动手，却见魏迟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弹，往天上一放，红色的火光在竹林里格外刺眼。
“不好！有埋伏！”秦霜喊道。
果然，四周冲出更多的人，手里都拿着兵器，显然是魏迟的后援。苏逸护着秦霜往后退，短刀在人群中翻飞，却渐渐有些吃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沈砚之带着人来了，手里拿着弓箭，显然是楚钰派来的支援。
“楚王爷有令，拿下叛贼魏迟！”沈砚之的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魏迟的人见状，顿时慌了神，被沈砚之的人射倒一片。苏逸趁机解决了剩下的人，走到魏迟面前，刀起刀落，结束了他的性命。
竹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竹叶的声音。苏逸擦了擦刀上的血，转身对秦霜道：“我们回去。”
秦霜点点头，看着他披风上的破洞，忽然笑了：“回去可得让王爷给你补补。”
苏逸低头看了看破洞，也笑了：“他的针线活，可比不上苏娘子。”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回到了玉兰宅。楚钰站在院门口等，看见苏逸的身影，眼底瞬间亮起光，像点亮了整个黄昏。
“你回来了。”楚钰走上前，指尖抚过他披风上的破洞，眼眶微微泛红。
“回来了。”苏逸握住他的手，紧紧攥着，“让你担心了。”
晚风吹过院子，带来阵阵桂花香。楚钰靠在苏逸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此。
而远处的济世堂里，林凝正给秦霜包扎手臂上的划伤，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秦霜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竹叶，动作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江南的夜，总是这样，能将所有的锋芒都磨成绕指柔，能将所有的等待都酿成最甜的蜜。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