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王妃迁陵之事了结后，苏州城的桂花彻底开了。石板街的空气里飘着甜香，连济世堂的药罐里都沾了几分蜜意——林凝新配了款桂花膏，说是能安神助眠，秦霜却偷偷藏了罐，说要留着冬天擦手。
温景然的婚期定在了十月初十。沈砚之写的婚书早就送来了，红绸包裹着宣纸，上面的字迹清隽，“温景然”与“柳眉”三个字并排落在纸上，像两棵依偎的兰草，根须在墨色里纠缠。
“婚书该放在哪里？”柳眉捧着红绸包，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声音里带着点紧张，“苏娘子说要压在妆奁最底下，能保夫妻和睦。”
温景然从身后轻轻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说放哪里就放哪里。”他的指尖拂过她鬓边的玉兰簪，“倒是你，嫁衣的裙摆要不要再改短些？免得走路绊倒。”
柳眉的脸微微发烫，转身时撞进他怀里，鼻尖蹭过他的衣襟，闻到淡淡的松墨香：“才不要，苏娘子说长裙摆才好看，像云一样。”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发间，簪头的珍珠闪着细碎的光。温景然忽然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都听你的。”
玉兰宅的后院，楚钰正在教青禾酿桂花酒。少女穿着件浅碧色的布裙，站在石缸前，笨拙地往里面撒着糖，桂花落在她发间，像别了串碎金。
“糖要撒匀些，不然酒会酸。”楚钰握着她的手，教她搅拌缸里的桂花，“阿砚上次偷喝了半坛，酸得直皱眉，你可别学他。”
青禾的脸瞬间红了，想起那日少年醉醺醺地拉着她的手，说些胡话，耳尖就烧得厉害：“他、他那是不小心……”
“是吗？”楚钰促狭地眨了眨眼，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苏逸从身后捂住了嘴。
“别欺负孩子。”苏逸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蹭过楚钰的唇角，沾了点桂花的甜香，“温景然让人送了些京城的点心，说是给你补身子的。”
楚钰转头时，鼻尖差点撞到他的下巴。阳光透过苏逸的发间，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楚钰忽然伸手，将他发间的一片桂花摘下来，指尖故意划过他的耳廓：“沾到花了。”
苏逸的呼吸微微一滞，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石缸里的桂花酒泛着涟漪，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幅浸在蜜里的画。
“别闹，青禾看着呢。”楚钰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指尖却勾着苏逸的衣襟，没真的推开。
青禾早已红着脸转过身，假装整理竹篮里的桂花，耳根却竖得高高的，听着身后低低的笑语，像偷喝了口刚酿的酒，心里甜丝丝的。
济世堂的生意依旧红火。林凝正在给一位老嬷嬷诊脉，秦霜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削着根木簪，簪头雕的是只小狼，狼的眼睛处嵌着颗小小的黑曜石，是她从北疆带来的。
“好了，按时喝药就行。”林凝将药方递给老嬷嬷，目光落在秦霜手里的木簪上，“这是给谁雕的？”
秦霜的动作顿了顿，将木簪藏在身后，脸颊微微泛红：“没、没人……练手的。”
老嬷嬷看着她们，忽然笑了：“姑娘家的心意，藏着掖着做什么？老婆子我年轻时，也给当家的绣过荷包，针脚歪歪扭扭的，他却戴了一辈子。”
林凝的脸瞬间红透了，低头整理药箱，指尖却有些发烫。秦霜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忽然将木簪塞到她手里：“给、给你的。”声音比蚊子还轻，“戴着玩。”
木簪上还带着秦霜手心的温度，林凝握着它，指尖微微发抖，像握着块滚烫的烙铁。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混着药香，甜得让人心里发颤。
傍晚关店时，秦霜忽然拉住林凝的手：“等柳眉姑娘的婚事办完，我们去山里吧？听说那边的枫叶红了，好看得很。”
林凝抬头，撞进她亮晶晶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而温暖。她忽然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好啊。”
回到玉兰宅时，苏逸正在厨房做饭。楚钰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系着围裙的背影，玄色的衣料被炉火映得有些暖。锅里的糖醋排骨咕嘟咕嘟地响，香气漫了满院，惹得阿砚在廊下直咽口水。
“可以吃饭了吗？”阿砚搓着手，眼睛盯着厨房的方向，像只馋嘴的小狗。
“快了。”苏逸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是道桂花糯米藕，粉白的藕段里嵌着晶莹的糯米，上面撒着层桂花糖，甜香扑鼻。
温景然和柳眉也来了。柳眉带来了她亲手做的桂花糕，糕体上印着兰草的纹样，精致得像件艺术品。
“尝尝？”柳眉将桂花糕递给楚钰，眼底带着期待，“苏娘子说，这是给新人添喜气的。”
楚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好吃，比京城的还好吃。”
温景然看着柳眉，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她啊，为了学做这个，烫了好几个水泡。”
柳眉的脸瞬间红了，伸手去拧温景然的胳膊，却被他轻轻握住。月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撒了层银粉，温柔得不像话。
晚饭后，苏逸陪着楚钰在院里散步。桂花落在他们发间，像撒了把碎金。楚钰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苏逸：“我们的婚书，也让沈先生写好不好？”
苏逸低头，吻落在他的唇上，带着桂花的甜香：“好，还要请温景然做证婚人，让林凝和秦霜当傧相，青禾和阿砚……”
“他们当花童正好。”楚钰接过话头，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春水，“再让苏娘子做两身喜服，用最好的云锦，绣满兰草和竹子。”
苏逸低笑出声，将人紧紧拥在怀里。夜风带着桂花香掠过院墙，吹得竹影婆娑，像首温柔的夜曲。
远处的墨韵斋还亮着灯，沈砚之的身影在窗纸上晃动，想来是在为温景然的婚书写最后的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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