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与秦霜进山那日，晨露还凝在枫叶上。两匹枣红马踏着碎红前行，林凝的水红褙子沾了几片枫叶，像落了只停驻的蝶。秦霜不时勒马等她，目光扫过她鬓边的小狼簪，指尖在马鞍的雕花上轻轻摩挲。
行至昨日沈砚之崴脚的弯道，林凝忽然勒住缰绳。路边的灌木丛里，一抹青影一闪而过，带着淡淡的松烟墨香。
“是沈先生？”林凝拨开挡路的枝桠，看见沈砚之正蹲在岩石后作画，画筒里露出半截枫枝，叶片上的露水还未干。
沈砚之抬头时，笔尖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小的黑点。他将画纸翻转，露出背面的兰草图：“来补画昨日未竟的景致。”目光在两人交叠的马影上顿了顿，“前面的枫林更盛，值得一看。”
秦霜接过他递来的画稿，枫林间藏着两株兰草，叶片相缠，像被风揉在一起的影。她指尖划过纸面，忽然笑了：“沈先生的画，藏着话。”
沈砚之收拾画具的手微顿，随即笑道：“不过是随手涂鸦。”他拄着林凝递来的木杖起身，“山路湿滑，你们多加小心。”
目送他下山的背影消失在枫影里，秦霜忽然策马往前，红裙在风里扬起：“比一比谁先到山顶？”
林凝笑着追上去，马蹄踏碎晨露，惊起几只山雀。枫叶在头顶簌簌飘落，沾在她们发间、肩头，像场温柔的红雨。
山顶的风带着凉意。秦霜从背篓里取出干粮，油纸包里的桂花糕还带着余温。林凝铺开油布时，指尖触到块温润的物事，是秦霜偷偷塞进来的玉佩，雕着两只交颈的狼，玉色通透得像浸了水。
“北疆的老匠人雕的。”秦霜的耳尖泛红，掰了半块糕递过去，“说是能保平安。”
林凝接过糕，将玉佩贴身收好，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像揣了颗小小的太阳。远处的云海翻涌，赤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能焐热指尖的凉。
下山时遇见个采药人，背着半篓草药，其中几株“七叶一枝花”根部沾着新鲜的泥土。林凝认出那是治蛇毒的良药，刚要开口询问出处，却见采药人眼神闪烁，转身就往密林里钻。
“不对劲。”秦霜按住腰间的箭囊，“这附近的山势，长不出这种药。”
两人追进密林时，采药人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个被遗弃的背篓，里面藏着封信，字迹潦草，写着“月圆夜，取济世堂药材”。落款处画着个狼头，与秦霜玉佩上的纹样有三分相似。
“是北疆的狼族余孽。”秦霜的指尖捏皱了信纸，“当年淑妃勾结的部落，还有漏网之鱼。”
林凝将信收好，目光扫过地上的脚印：“他们想要的，或许不止药材。”她想起柳眉父亲卷宗里的记载，狼族曾用特殊药材炼制迷药，“得尽快告诉王爷。”
回到镇上时，暮色已漫过石板街。楚钰正在玉兰宅的灯下看账册，苏逸坐在他对面擦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听见秦霜的汇报，楚钰合上账册的手微微用力，纸页边缘被捏出褶皱。
“沈先生说，近日码头多了些生面孔，操北疆口音。”苏逸将刀归鞘，“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楚钰指尖敲着桌面：“温景然那边有消息吗？”
“刚派人送去信。”苏逸起身走到他身后，掌心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先歇息，明日再议。”
楚钰仰头时，鼻尖蹭过苏逸的下颌。灯影在他眼底晃动，像揉碎的星。苏逸低头吻下去，带着夜风的清冽，从眉心到唇角，温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
济世堂的灯亮至深夜。林凝将狼头标记的信纸与卷宗比对，秦霜守在窗边，弓弦半拉，目光如狼般警惕。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药柜上，“七叶一枝花”的标签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个无声的警示。
“他们若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秦霜的指尖划过箭羽，声音冷得像山巅的霜。
林凝将配好的麻药收进瓷瓶，指尖触到秦霜的手背，那里还留着握弓的红痕。她忽然伸手覆上去，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过去，像团小小的火，暖得能驱散眼底的寒。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药香，在安静的夜里漫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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