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审北疆余孽那日,墨韵斋关了正门。后院的柴房里,烛火摇曳,被捆在柱子上的汉子满脸虬髯,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沈砚之蹲在他面前,手里捏着支沾了水的狼毫,笔尖悬在汉子手腕上方。
“说不说?”沈砚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狼毫落下,清水在汉子手腕的旧疤上晕开——那是北疆狼族战士特有的刺青,洗去伪装后,露出“淑妃亲卫”四个小字。
汉子的身体剧烈挣扎,眼底满是惊恐。沈砚之抽出他嘴里的布条,指尖按在他受伤的膝盖上,那里还留着秦霜箭伤的淤青:“淑妃在北疆的粮仓藏在哪里?”
汉子咬着牙不吭声,却在沈砚之加重力道时,疼得冷汗直流:“在、在乌兰山的溶洞里……还有五十个死士,等着月圆夜烧苏州粮仓!”
沈砚之起身时,青衫扫过地上的烛台,火星溅在柴草上,又很快熄灭。他走出柴房时,见苏逸站在院中的桂树下,玄色衣袍上落了层细碎的桂花,像撒了把碎金。
“都问出来了。”沈砚之将写满供词的纸递过去,“乌兰山离这里三百里,得尽快派人去。”
苏逸接过供词,指尖划过“月圆夜”三个字——今日已是十三,只剩两日时间。他抬头时,看见楚钰从巷口走来,月白长衫的下摆沾了些晨露,显然是刚从玉兰宅赶来。
“情况如何?”楚钰的声音带着点急促,伸手握住苏逸的手,掌心的温度能驱散些许寒意。
“有五十个死士,目标是苏州粮仓。”苏逸将供词递给他,“温景然已带护卫去乌兰山,我们守在这里,等他们自投罗网。”
楚钰的指尖在“苏州粮仓”上轻轻摩挲,那里储存着全镇半年的粮食,若是被烧,后果不堪设想。他抬头时,见沈砚之正往画筒里塞幅画,画的是乌兰山的地形图,标注着溶洞的位置。
“这画给温大人送去。”沈砚之将画筒递过来,“我母亲曾在乌兰山住过,这地形我熟。”
楚钰接过画筒,忽然注意到沈砚之袖口的墨渍——与先王妃手札上的墨色一模一样。他刚要开口,却被苏逸轻轻拉了下衣袖,转头时,见苏逸摇了摇头,眼底藏着几分示意。
离开墨韵斋时,晨光已漫过巷口。楚钰走在苏逸身侧,指尖捏着他的衣袖:“沈先生的身份,不简单。”
苏逸停下脚步,转身将他揽进怀里。晨风吹起两人的衣摆,桂花落在楚钰的发间,像别了串小小的星:“他是先王妃的远房表弟,当年先王妃出事,他母亲带着他逃去了北疆,去年才回苏州。”
楚钰的身体微微一僵,抬头时撞进苏逸的眼眸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而温暖。他伸手抱住苏逸的腰,脸埋在他的肩窝:“原来如此。”
济世堂里,林凝正在给青禾包药。少女的手指被药杵磨破了,缠着层薄布,却还在帮着整理药柜。秦霜坐在旁边的竹椅上,手里削着支新的木簪,簪头雕的是两只并肩的狼,与她给林凝的那只正好成对。
“温大人什么时候回来?”青禾的声音带着点担忧,“阿砚跟着去乌兰山,我总放心不下。”
林凝将包好的药递过去,里面是止血的药膏:“温大人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她抬头时,见秦霜正往木簪上嵌黑曜石,动作格外认真,“这簪子,是给阿砚的?”
秦霜的耳尖泛红,将木簪藏在身后:“给、给青禾的,让她转交给阿砚,保平安。”
青禾接过木簪,看着上面并肩的狼,忽然笑了:“谢谢秦姑娘,阿砚定会喜欢。”她的指尖触到木簪的温度,像摸到了秦霜藏不住的心意。
傍晚时,温景然派人送来消息,说已找到乌兰山的溶洞,抓获了守粮仓的亲卫,正在押解回苏州的路上。楚钰坐在玉兰宅的廊下,看着苏逸将消息写在纸上,墨字在灯光下渐渐干透,像颗颗定心丸。
“可以松口气了。”楚钰靠在苏逸肩上,鼻尖蹭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的墨香。
苏逸放下笔,转身将他抱在膝上。烛火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跳动,像团温暖的火。他低头吻了吻楚钰的唇,动作轻柔,带着桂花的甜香,能驱散所有的疲惫与不安。
夜深时,秦霜悄悄来到济世堂的后院。林凝正站在井边打水,月光落在她身上,像罩了层银纱。秦霜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温大人的消息来了,都平安。”
林凝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反手握住秦霜的手:“那就好。”她转身时,鼻尖蹭过秦霜的下颌,“这几日,辛苦你了。”
秦霜低头吻下去,带着夜风的清冽与药香的温润。井里的水面映着两人的影子,像幅被月光浸暖的画。远处的桂树沙沙作响,像在为这温柔的瞬间,轻声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