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的灯光是惨白的。
江溺坐在血液科诊室外的长椅上,指尖捏着一张化验单。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揉出了毛边,上面“红细胞生成性卟啉病”几个字像是被水泡过,墨迹晕染开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溃烂,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紫红色,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液体灼伤。
“江溺。”
阮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溺没回头,只是迅速把化验单塞进了口袋。
“医生怎么说?”阮雾在她身边坐下,手里还拎着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罐热咖啡。
江溺接过咖啡,指尖碰到阮雾的手背,冰凉得像具尸体。
“说我是吸血鬼。”她笑了一下,拉开易拉罐,“见光死的那种。”
阮雾开始频繁地往医院跑。
她偷偷查了资料,知道卟啉病患者需要定期输血。RH阴性血本就稀缺,而江溺的情况又特殊——她的身体对普通血袋会产生排异反应。
“你疯了?”血液科的护士拦住她,“一周抽400cc?你不要命了?”
阮雾没说话,只是把袖子又往上卷了卷。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她看见玻璃窗外飘起了雪。
江溺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低头玩着打火机。火苗在她指尖跳跃,映得她瞳孔像是烧了起来。
“第几次了?”江溺问。
阮雾把血袋递给她:“刚好够你活到下周的量。”
江溺的宿舍里多了一个玻璃罐。
阮雾每次献完血,都会把空血袋折成玫瑰的形状,扔进那个罐子里。渐渐地,玻璃罐被填满,暗红色的“玫瑰”挤在一起,像是某种怪诞的艺术品。
“你知道这像什么吗?”江溺某天突然说。
阮雾正在给她换药,闻言抬头:“什么?”
“像血栓。”江溺的手指抚过玻璃罐,“我们的血混在一起,最后堵住了某个出口。”
阮雾的棉签重重按在她的伤口上。江溺“嘶”了一声,却没躲开。
“疼吗?”阮雾问。
江溺看着她:“比活着好受点。”
阮雾开始做梦。
梦里她站在泳池底部,抬头能看见江溺浮在水面,长发散开像黑色的水母。她拼命往上游,却怎么也够不到江溺的手。
某天半夜惊醒,她发现江溺不在床上。
浴室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阮雾推开门,看见江溺蜷缩在注满水的浴缸里,手腕上缠着那根红绳——另一端系在排水孔的银链上。
“你在干什么?”阮雾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江溺睁开眼,水珠从睫毛上滚落:“练习憋气。”
阮雾把她从水里拽出来,两人的身体重重撞在瓷砖上。江溺的皮肤冰凉,像是已经死了很久。
“别这样。”阮雾咬她的肩膀,直到尝到血腥味,“求你。”
元旦那天,江溺失踪了。
阮雾找遍了所有地方——游泳馆、医院天台、她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最后她在江溺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我去找春天了。」
窗外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阮雾冲到窗前,看见楼下停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正抬着担架往车上跑。
担架上垂下一只手,腕间的红绳已经被血浸透。
江溺的病房里摆满了玻璃罐。
阮雾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支没拆封的雾化药剂。医生说是药物过量导致的急性肺水肿,再晚送来十分钟就救不回来了。
“为什么?”阮雾问。
江溺的指尖碰了碰她的眼角——那里有滴没落下的泪。
“因为你说过……”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要活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