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机的报警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阮雾站在ICU病房外,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潮气量432ml,刚好是成人肺活量的死亡临界值。玻璃倒影里,江溺躺在病床上,指尖绕着氧气管打转,仿佛那不是救命的东西,而是一条迟早要勒死自己的绳子。
护士台的广播突然响起:「请家属签署病危通知书。」
阮雾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那里还沾着江溺咳出的血,干涸成一片片鳞状的痂。
医学院档案室灰尘的味道像某种防腐剂。
阮雾翻开1999年的解剖记录,父亲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肺标本已销毁」。但第37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时的父亲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捧着的正是那棵「支气管树」,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冷光。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给雾雾的生日礼物」。
墨水晕染开的边缘,有几个被反复描摹的字——**「别相信她」**。
江溺的病房里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阮雾按下播放键,先是听到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接着是江溺哼唱的摇篮曲:「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尸体…」
录音放到第三遍时,阮雾发现背景音里藏着呼吸机的警报声。频率和今天早上的一模一样,连最后那声长长的「滴——」都分毫不差。
「好玩吗?」江溺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晃着一瓶蓝墨水,「我录了十七种死法的声音。」
她走到床边,把墨水慢慢倒进雾化器:「猜猜这次是窒息,还是失血?」
阮雾在浴室镜子上演算第二个公式:
(真相浓度)=(疼痛指数)×(谎言保质期)
镜面突然映出江溺的身影——她举着解剖剪,刀尖上挑着一片肺组织标本。
「你爸死前潮气量只有290ml。」江溺把标本贴在阮雾后背,「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嘴唇擦过阮雾的耳垂:「因为他的气管里…」
「塞满了你折的千纸鹤。」
凌晨三点,阮雾闯进病理科。
冷冻柜里躺着一具编号19990316的尸体,胸腔大开,肺叶不翼而飞。她翻开尸体的左手——无名指上有环状压痕,但没有戒指。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江溺倚在门框上,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现在阮雾看清了,内侧刻的根本不是日期,而是一行小字:
「呼吸停止时开始爱你」
第二天清晨,护士在值班室发现昏迷的阮雾。
她的左手紧握着解剖剪,右手无名指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地上用血画着一棵支气管树,末梢分叉处绑着一条红绳——另一端连着一只空了的雾化药剂瓶。
心电监护仪上,潮气量停留在290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