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笙在整理书房时翻出个樟木箱，锁扣已经锈了，轻轻一掰就开。里面铺着褪色的蓝印花布，裹着几件旧物：泛黄的相册，半盒缺角的围棋子，还有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
他拿起衬衫闻了闻，樟木的清香里混着淡淡的皂角味，像极了记忆里爷爷的味道。衬衫领口绣着朵极小的兰草，针脚细密，和江晚送来的枕套纹样有几分相似。
“在看什么？”时熙端着两杯茶走进来，青瓷杯沿飘着热气。他把茶放在书桌角，从背后环住江笙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翻出宝贝了？”
江笙把衬衫递给他看：“爷爷的，你看这兰草。”
时熙指尖划过针脚：“像你绣的。”江笙最近在学刺绣，绣坏的帕子堆了小半盒，时熙却都仔细收着，说要做成标本册。
“才不像。”江笙红了脸，“我绣的针脚歪歪扭扭。”他翻开相册，里面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爷爷站在研究所门口，身边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温婉，手里抱着盆兰草。
“这是谁？”江笙指着女人问。
时熙凑过去看：“有点像温爷爷昨天提到的沈先生。”温庭洲说过，当年研究所里有位沈姓女先生，是生物学界的奇才，后来出国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响。江笙探头去看，是苏清然和柳疏月，两人推着辆老式二八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藤编筐，装着些新鲜的莲蓬。
“来送点好东西。”苏清然把莲蓬倒进竹篮，柳疏月则从车筐里拿出个陶罐，“我妈腌的糖蒜，说配粥吃正好。”她说话时总低着头，耳尖发红，苏清然在一旁偷偷笑，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
江笙想起上次在画廊，柳疏月不小心打翻了颜料，把苏清然的白衬衫染成了花的。苏清然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这样更像印象派”，柳疏月却红着眼圈赔了三天，最后把自己画的荷花图送了过去，两人关系才近了些。
“温爷爷说你们要去江南？”苏清然剥着莲蓬，莲子绿得透亮，“我认识那边一个老绣娘，能教你绣双面绣，我把地址给你。”
江笙眼睛亮了：“真的？”他正愁没人指点，时熙已经拿出手机记下地址，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大概是在查客栈附近的绣坊。
柳疏月忽然轻声说：“我以前在江南待过，那边有座兰若寺，寺后有片野兰草，开得可好看了。”她很少主动说话，此刻提起江南，眼里闪着光。
苏清然握住她的手：“等忙完画廊的事，我们也去。”柳疏月点点头，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像雨后初晴的月牙。
下午林辰带着沈医生来了。沈医生叫沈知珩，穿件浅灰色风衣，手里拎着个医药箱。“听说时熙最近总失眠？”他打开箱子拿出听诊器，“我带了点安神的药草，煮茶喝就行。”
林辰在一旁插科打诨：“沈医生最偏心，我上次感冒，他就丢给我一盒退烧药。”沈知珩无奈地看他一眼，眼底却藏着笑意：“某人发烧到39度还硬撑着去看画展，不罚罚说不过去。”
江笙这才知道，林辰追沈知珩时，故意在他医院附近“碰瓷”——假装崴脚，结果真摔断了韧带。沈知珩给他换药换了三个月，最后被他缠得没辙，只好答应试试。
“对了，”林辰忽然想起什么，“云岫那边有动静了，他托人在查陆明远的下落。”
时熙的动作顿了顿：“知道了。”他早就安排人盯着云岫，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沈知珩给时熙把过脉，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林辰在一旁听得比谁都认真，还拿笔记在手机备忘录里。江笙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沈医生看似清冷，其实对林辰的胡闹纵容得很——就像时熙总把他绣坏的帕子当宝贝。
傍晚送走客人，时熙去厨房煮安神茶，江笙则坐在院子里剥莲蓬。莲子的清香混着药草的苦味飘过来，时熙端着茶碗出来，坐在他对面，把剥好的莲子仁递到他嘴边。
“温爷爷说，陆明远当年和我父亲的事故有关。”江笙含着莲子，声音有点含糊，“你说他会不会还在国内？”
时熙喂他喝了口茶：“找到他也不怕。”他握住江笙的手，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圈，“当年的事，总会查清楚的。”
月光爬上院墙时，两人坐在廊下下棋。江笙棋艺不精，却总爱悔棋，时熙从不拆穿，只是笑着把棋子让给她。棋子落盘的脆响里，夹杂着远处的虫鸣，和时熙低低的笑声。
江笙忽然想起温庭洲说的话：“科学也好，感情也好，都要经得起时间磨。”他看着时熙专注的侧脸，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好。就像这盘棋，哪怕走得慢些，只要方向对了，总会走到终点。
时熙落下最后一子，棋局已定。他俯身吻了吻江笙的额头，像落下一颗温柔的棋子：“该睡觉了，明天还要去给温爷爷送新茶。”
江笙点点头，收拾棋子时，发现时熙又悄悄让了他三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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