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然家的老宅子藏在巷尾，朱漆大门上挂着对铜环，门楣上雕着缠枝莲纹样。江笙刚抬手要敲，门就从里面开了，苏母系着藏青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见到他们，脸上的神色软了些，不像上次在兰若寺时那般紧绷。
“进来吧，排骨快好了。”她侧身让开，目光扫过柳疏月时，停顿了两秒，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柳疏月攥着并蒂莲荷包的手松了松，苏清然悄悄握住她的指尖，两人相视而笑，像两株并肩的兰草。
客厅里摆着架老式钢琴，琴盖敞开着，上面放着本泛黄的乐谱。江笙走近看，是首《月光》，扉页上写着“清然十岁生日”，字迹娟秀，该是苏母写的。时熙从身后贴过来，指尖划过琴键，发出清脆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栖息的麻雀。
“我妈以前是钢琴老师。”苏清然端着茶过来，语气里带着点怀念，“我小时候总嫌练琴烦，偷偷把琴谱藏起来，结果被她罚抄了十遍。”柳疏月坐在她身边，伸手拂去乐谱上的薄尘，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旧时光。
厨房传来炖肉的香气，苏母探出头喊：“清然，过来帮我尝尝咸淡。”苏清然应着起身，柳疏月也跟着站起来，却被苏母摆手拦下：“你坐着吧，让她来。”柳疏月愣了愣，随即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荷包边缘，嘴角悄悄弯了弯。
江笙和时熙坐在沙发上翻相册，里面有张苏清然小时候的照片，扎着羊角辫，手里举着支棉花糖，笑得眼睛都眯了。旁边是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眉眼和柳疏月有几分相似，怯生生地躲在苏清然后面。
“这是疏月？”江笙指着照片问。
苏清然端着汤碗出来，凑过来看：“嗯，那时候她刚搬来隔壁，总被别的小孩欺负，我护了她一次，她就总跟着我。”柳疏月的耳尖红了，低头搅着杯里的茶，没说话，却悄悄往苏清然身边靠了靠。
吃饭时，苏母把最大块的排骨夹给江笙，又夹了块没有刺的鱼放在柳疏月碗里。“多吃点，”她语气平淡，却没了之前的尖锐，“看你瘦的。”柳疏月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小声说了句“谢谢阿姨”。
饭后，苏母把苏清然叫进书房，柳疏月坐在客厅里，手心里全是汗。江笙递过去杯温茶，她接过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时熙在一旁剥橘子，把剥好的橘瓣放在江笙手心，偶尔抬眼看向书房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很。
没过多久，苏清然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个锦盒。她走到柳疏月面前，打开盒子，里面是支玉簪，簪头是并蒂莲，和老绣娘那里见到的那对很像。“我妈给的，”苏清然的声音带着笑意，“说……以后让我给你戴。”
柳疏月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锦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苏母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转身，手里的帕子攥得很紧，却没再出声阻拦。
离开苏家时，苏母把个布包塞给江笙，里面是几罐她做的酱菜，“配粥吃”。她看着柳疏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常来玩。”柳疏月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阿姨。”
回去的路上，江笙靠在时熙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苏清然和柳疏月坐在后座，偶尔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混着柳疏月的笑声，像檐角的风铃在响。时熙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圈，掌心的温度熨帖得很。
到家时，发现温庭洲和顾老先生坐在院子里下棋。顾老先生见他们回来，笑着招手：“正好，刚煮好的茶。”温庭洲拿起个茶杯递给江笙，“陆明远那边我去过了，他说想当面跟你道歉。”
江笙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想起陆明远在药铺里佝偻的背影，还有父亲留在视频里的笑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时熙在他身边坐下，帮他拢了拢外套。院子里的桂树又落了些花瓣，飘在茶盏里，像撒了把碎金。顾老先生和温庭洲继续下棋，棋子落盘的脆响里，夹杂着远处的虫鸣，和温庭洲偶尔提起的、关于爷爷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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