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之锁

东京，乌丸莲耶古堡，书房的雪茄烟雾还未散尽，乌丸莲耶转动着红宝石戒指的手指忽然停在半空。蛟斛迭炙子保持着站姿，红黑异瞳里映着书桌对面那道佝偻却威严的身影，后颈的碎发因为紧张微微发颤——她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开始。

　　“横滨的弹痕，在左肩胛。”苍老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冻土，乌丸莲耶抬起眼，猩红瞳孔精准地落在她战术服掩盖的伤口处，“赤井秀一的狙击角度刁钻，但以你的身手，本该避开。”

　　蛟斛迭炙子的指尖在身侧蜷缩成拳，指甲掐进掌心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是我判断失误。”

　　“判断失误？”乌丸莲耶轻笑一声，从天鹅绒睡袍口袋里抽出一条银质锁链，链端坠着枚乌鸦吊坠。他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蛟斛迭炙子迟疑半秒，终究还是依言上前。距离书桌三步远时，乌丸莲耶突然伸手攥住她的后领，将人狠狠掼在红木桌面上。战术靴后跟磕到桌腿的闷响里，她听见自己肩胛骨的伤口裂开的声音，血腥味混着消毒水味漫上喉头。

　　“迭炙子，”乌丸莲耶的膝盖抵着她的腰侧，掌心抚过她渗血的肩胛，力道重得像要把子弹嵌进骨头里，“你该知道，属于我的东西，不能有任何瑕疵。”

　　红黑异瞳猛地收缩，蛟斛迭炙子咬住下唇才没让痛呼溢出。她看见乌丸莲耶银白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猩红瞳孔里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是震怒，是惋惜，还是对一件心爱藏品出现裂痕的愠怒？

　　“先生……”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这声久违的称呼让乌丸莲耶的动作顿了顿。

　　下一秒，冰凉的锁链突然缠上她的脖颈。乌丸莲耶俯身时，雪茄的焦糊味混着古龙水气息压下来，他的指尖捏着乌鸦吊坠，在她颈动脉处轻轻摩挲：“波黎莱尔的激光劈开子弹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锁链骤然收紧的瞬间，蛟斛迭炙子的视线开始模糊。她能感觉到血管搏动撞击着冰冷的银链，窒息感像潮水般漫过头顶，却在意识涣散前听见乌丸莲耶的低语：“我养的人，不该在别人剑下苟活。”

　　手松开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脖颈上的红痕迅速浮起，像条屈辱的项圈。乌丸莲耶已经坐回座椅，重新端起水晶杯，仿佛刚才的暴戾只是错觉：“下周和光明集团的交易，你跟着琴酒去。”

　　蛟斛迭炙子扶着桌沿站直，战术服的左肩已被血浸透。她看着乌丸莲耶转动戒指的手指，忽然发现那枚红宝石的色泽和自己手上的宝石戒指惊人地相似：“是。”

　　“波黎莱尔救你，不是出于善意。”乌丸莲耶的指甲叩击着杯壁，“她在试探我的底线，也在试探你。”他抬眼时，猩红瞳孔里闪过一丝嘲弄，“别让我失望，迭炙子。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背叛我的代价。”

　　蛟斛迭炙子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她想起昨晚波黎莱尔那道劈开子弹的激光剑刃——那个女人的眼底没有怜悯，只有猎手对猎物的审视。

　　“我不会。”她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像在冻土上划过的冰刃。

　　乌丸莲耶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蛟斛迭炙子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水晶杯轻放的声响，以及一句几乎被雪茄烟雾吞没的低语：“脖颈上的红痕，别遮。”

　　组织在京都的据点，雨下得缠绵，古寺的檐角垂着断续的水线。波黎莱尔撑着黑伞站在山门后，看着雨中跪伏在地的男人。他曾是组织在关西的情报网头目，如今西装前襟洇着深色血渍，指缝里还残留着氰化物的苦杏仁味。

　　“可可奶油大人……”男人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是我一时糊涂，求您在那位大人面前……”

　　波黎莱尔的伞沿滴下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右手戴着的黑色皮质手套里，正缠绕着细如发丝的钨丝，丝端的鸢尾花飞镖在袖管里泛着冷光——这是她为叛徒准备的礼物，比子弹更安静，比毒药更利落。

　　“你把组织的军火清单卖给了别人。”她的法语口音裹着京都的湿气，听起来竟有几分柔和，“七份加密文件，用的还是光明集团的卫星频段。”

　　男人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磕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我女儿需要手术费……”

　　“光明集团的医疗基金会可以匿名捐赠。”波黎莱尔微微倾身，伞沿遮住了她冰蓝色的瞳孔，“但你选了最蠢的方式，不是吗？”

　　钨丝在掌心悄然展开，波黎莱尔看着男人后颈暴露的动脉，那里的皮肤因为恐惧微微跳动。她想起父亲的笔记里写过：“背叛者的血最腥，却也最能警醒世人。”

　　“那位大人让我问你，”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像情人间的私语，“是别的人给的价高，还是组织的子弹更值钱？”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波黎莱尔的手腕已经轻巧地一抖。鸢尾花飞镖带着破空声掠过雨幕，精准地落在男人身后的墙上，花瓣形状的镖刃深深嵌进墙里，她顺势收紧掌心的钨丝，细如蛛网的金属线瞬间绷直，在雨水中拉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寒光，勒住了男人的喉咙

　　“呃……”男人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双手徒劳地抓向脖颈，却只摸到滑腻的血和冰冷的金属。钨丝切割皮肉的声音被雨声掩盖，像一把钝刀在绸缎上慢慢划开。

　　波黎莱尔看着他的身体在雨中逐渐瘫软，伞柄转动的角度刚好让雨水冲刷着溅到伞面的血点。直到男人彻底没了声息，她才收回飞镖，飞镖钨丝上的血迹在雨水中迅速褪成浅红。

　　“清理干净。”她对着蓝牙耳机低语，转身走向停在山道尽头的黑色轿车。后座的伏特加正在擦拭手枪，看见她上车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枪托——这个代号可可奶油的女人总能让他想起西伯利亚的寒流，漂亮，却带着致命的低温。

　　“大人的命令，处理完就回东京。”伏特加的声音瓮声瓮气，视线不敢落在她沾着雨珠的银发上。

　　波黎莱尔用纸巾擦着飞镖上的水渍，冰蓝色瞳孔里映着窗外倒退的竹林：“琴酒那边有动静？”

　　“他让蛟斛迭炙子参与下周的交易。”伏特加顿了顿，补充道，“那个女人上次在横滨受了伤，大人好像……很在意。”

　　飞镖的尖端在指尖转了个圈，波黎莱尔忽然笑了。她想起蛟斛迭炙子那双红黑异瞳，像被困在琉璃盏里的火焰，既危险又脆弱。这样的人留在乌丸莲耶身边，迟早会被驯化。

　　“在意？”她将飞镖别回腰间，“乌丸大人在意的，从来只有属于他的东西。”

　　轿车驶出山道时，雨刚好停了。夕阳穿透云层，在京都的屋顶上镀上一层金边。波黎莱尔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古寺。

　　黑衣组织东京总基地藏在地下，铁门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波黎莱尔踩着积水走进时，琴酒正用白布擦拭伯莱塔，墨绿色瞳孔在看到她的瞬间泛起冷光。

　　“可可奶油，”他将枪管架在臂弯里，“京都的事办得干净？”

　　“比你的子弹干净。”波黎莱尔靠在实验桌上，指尖把玩着那枚鸢尾花飞镖，“那位大人有新指示？”

　　琴酒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飞镖，喉结滚动了一下：“下周交易地点改在东京湾的货轮上，带足电磁脉冲弹的样本。”他顿了顿，补充道，“蛟斛迭炙子会和我一起去。”

　　飞镖的花瓣边缘硌着掌心，波黎莱尔抬眼时，刚好对上琴酒审视的目光。这个男人像条警惕的狼，永远在计算对手的弱点，却不知道真正的陷阱往往藏在暗处。

　　“她的伤好了？”她故作随意地问。

　　“那位大人的意思。”琴酒收起狙击枪，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别打她的主意。”

　　波黎莱尔轻笑出声，冰蓝色瞳孔里闪过一丝玩味：“我对别人的宠物没兴趣。”

　　仓库外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夜色正沿着海岸线漫上来。波黎莱尔看着琴酒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乌丸莲耶的掌控欲，琴酒的警惕，还有蛟斛迭炙子那双藏着火焰的眼睛，都在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燃烧。不知怎的，她想起了盗摄组成员的誓言——你的鸢尾不再萎殁，你的誓约永不叛诺。

　　“哼，天亮之前，谁先闭眼还不一定呢……”她带上花纹黑底面具，转身衣角带着冷冽的风与杀气，没入暗巷

　　蛟斛迭炙子站在古堡的露台上，晚风掀起她半扎的编发。脖颈上的红痕被月光照得清晰，像条永不褪色的印记。她摸着乌丸莲耶昨晚赏的红宝石戒指，忽然想起波黎莱尔在横滨掷出飞镖时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在想什么？”

　　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乌丸莲耶披着黑色斗篷站在阴影里，猩红瞳孔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光。蛟斛迭炙子转身时，看见他手中端着两杯红酒，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

　　“在想下周的交易。”她接过酒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

　　乌丸莲耶走到栏杆边，望着远处被夜色吞没的森林：“波黎莱尔很聪明，比琴酒以为的更聪明。”他忽然转头，目光落在她脖颈的红痕上，“但再聪明的猎手，也斗不过设陷阱的人。”

　　红酒的醇香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味。蛟斛迭炙子看着乌丸莲耶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飘动，忽然觉得这个掌控着庞大组织的老人，其实和她一样孤独——他们都在用权力和恐惧，掩盖内心深处的空洞。

　　“我不会让您失望。”她轻声说，红黑异瞳里第一次没有了疏离。

　　乌丸莲耶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蹭过她脖颈的红痕。他的指尖带着雪茄的焦味，动作却意外地轻柔，像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别死。”他说，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至少我还没允许”

　　夜色渐深，古堡的灯光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影子。蛟斛迭炙子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知道，下周的东京湾货轮上，注定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碰撞——一边是乌丸莲耶的掌控，一边是波黎莱尔的野心，而她这头被养在笼中的蛟，终将在风暴里露出真正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