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烬 心鳞

残雪在东京的街角凝成灰白色的硬块，被往来车辆碾出细碎的冰碴。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还挂着未化的雪团，吉川樱子蹲在通风管道的检修口，指尖的飞刀精准抵住一名FBI探员的咽喉。绿色瞳孔在昏暗里亮得像淬了毒的蛇眼，锁骨处的“GIN“纹身被作战服勒出浅痕，喉间溢出极轻的嘶声——那是她给琴酒的信号。

　　三秒后，楼下传来消音枪的闷响。吉川翻身从检修口跃下，落地时军靴碾过地上的冰粒，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被制住的探员还在挣扎，她反手将人摁在布满锈迹的铁架上，飞刀划破对方手腕的动脉，血珠滴在残雪上，洇出暗红色的花。

　　“数据盘。“琴酒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碎雪。吉川从探员怀中摸出银色数据盘，指尖擦过盘身的低温，转身时正好撞进琴酒的视线里。他的目光落在她渗血的小臂上——刚才缠斗时被对方的战术刀划开的口子，正顺着皮肤往下淌血。

　　“任务完成。“吉川把数据盘递过去，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军靴在原地碾了碾，雪水混着血渍沾在靴底。琴酒没接数据盘，反而从战术背心里掏出止血带，指尖的薄茧蹭过她的伤口边缘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动作慢了。“他的声音依旧冷硬，缠止血带的手却放轻了力道，“三年前教你的反制术，全还给我了？“

　　伏特加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两个昏迷的探员：“大哥，清理干净了。波黎莱尔小姐那边刚才发消息，说FBI的后援队被她引去横滨港了。“

　　琴酒终于接过数据盘，指尖在盘身敲了敲，看向吉川：“跟我走。“

　　这三个字让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三天前雪停的那个清晨，波黎莱尔在光明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拦住琴酒，银白发丝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你真打算让她带着一身伤，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硬撑？“她晃了晃手里的监控录像——是吉川独自在公寓处理伤口的画面，“我的情报从不掺假，你的小蛇，快撑不住了。“

　　此刻琴酒走在前面，黑色风衣的影子投在残雪上，被拉得很长。吉川跟在后面，小臂上的止血带勒得有点紧，却奇异地让人安心。走到工厂门口时，她看见琴酒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黑色保温箱——是她惯用的那个牌子的蛇粮，Viper的食量她昨天刚跟伏特加提过一句。

　　“上车。“琴酒拉开车门，寒风卷着碎雪灌进来。吉川坐进副驾驶时，闻到座椅上熟悉的硝烟味，还有一丝极淡的雪松香气——那是琴酒惯用的须后水味道。他发动车子时，她忽然开口：“为什么...“

　　“波黎莱尔说你胃不好，“琴酒打断她的话，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伏特加买了粥。“

　　保温箱里果然是温热的海鲜粥，还放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吉川用勺子舀着粥，热气模糊了视线，“Gin...“她咬着勺子，声音有点发颤，“那天在医院，是不是你？“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的河水结着薄冰。琴酒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况上，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吉川放下勺子，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他的手顿了顿，没躲开。

　　“父亲。“她低声喊了一句，像小时候那样。

　　琴酒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很暖，能盖住她整只手。车窗外的残雪在后退，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雪地上映出晃眼的光。

　　古堡的书房里，蛟斛迭炙子正蹲在壁炉前翻找东西。黑白渐变的编发垂在肩前，发梢扫过地毯上的毛绒。乌丸莲耶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目光时不时落在她忙碌的背影上——她在找三天前雪地里那只雪兔留下的脚印模型，昨天被仆人不小心收起来了。

　　“找到了！“蛟斛举着个石膏模型转过身，模型上还粘着几根雪兔的绒毛，是她那天蹲在雪地里做的。乌丸放下文件，看着她把模型摆在书架的第三层——那里已经放了她这三天收集的“宝贝“：冻成冰的松果、带着雪痕的松针，还有一块被她磨得光滑的冰石。

　　“莲耶，你看这个。“她把冰石递过去，阳光透过石面，在他手背上映出细碎的光斑。三天前她还在喊“先生“，昨天清晨递热可可时，脱口喊了“莲耶“，他当时正翻书的手顿了顿，却没纠正她。

　　乌丸用指尖碰了碰冰石的温度，很凉。“会化。“他说。

　　“我放在壁炉边的保温盒里了。“蛟斛踮起脚，把冰石放回原位，“仆人说能冻三天呢。“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沙发边缘，不小心带倒了他放在那里的单片眼镜。镜片摔在地毯上，发出轻响。

　　蛟斛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镜架，就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掌心很暖，能盖住她的手背。“我来。“他拿起眼镜，用丝帕擦了擦镜片上的绒毛，重新放在茶几的固定位置上——那是他习惯放眼镜的地方，这三天她看了无数次，却还是记混了。

　　“对不起。“她有点懊恼地抿唇。

　　乌丸没说话，只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画册，翻开到某一页——是19世纪的雪景版画，画里的松林和古堡外的很像。“明天带你去藏书室。“他指着画册角落的签名，“那里有更老的版画。“

　　蛟斛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知道藏书室是乌丸的私人领域，以前连仆人都不能进。“真的？“

　　“嗯。“他合起画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暖光映在两人身上。蛟斛趴在茶几上翻画册，乌丸继续看文件，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她的发梢还沾着早上出门时的雪沫，正慢慢化成水珠，滴在画册的纸页上。他抽了张丝帕递过去，她接过来擦发梢时，嘴角还带着没藏住的笑。

　　晚上八点，东京银座的酒吧里弥漫着威士忌的香气。吉川坐在吧台前，面前放着一杯温水——琴酒不让她再碰烈酒。Viper缠在她的手臂上，鳞片蹭过作战服的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琴酒坐在她身边，指尖夹着支烟，没点燃，只是在指间转着。

　　“可可奶油大人“调酒师的声音带着敬畏。波黎莱尔从门口走进来，黑色丝绒长裙扫过地上的残雪，银白发丝上别着枚鸢尾花胸针。她走到吧台前，正好站在琴酒和吉川对面。

　　“数据盘里的芯片，光明集团已经破译了。“波黎莱尔对琴酒举杯，杯里是透明的苏打水，“FBI的纽约分部坐标，明天会发到你的加密邮箱。“

　　琴酒微微颔首，指尖终于把烟点燃，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合作愉快。“

　　吉川抬起头，正好对上波黎莱尔的目光。她的银蓝瞳孔里没了之前的戏谑，反而带着点了然的笑意。“你的蛇养得不错。“波黎莱尔的目光落在Viper身上，“白化缅甸蟒很挑环境，看来你把它照顾得很好。“

　　“谢谢。“吉川的手指轻轻抚过Viper的鳞片，“它叫Viper。“

　　“名字不错。“波黎莱尔笑了笑，指尖碰了碰杯壁，“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时，裙摆扫过琴酒的椅腿，却没像上次那样出言挑衅，只是对两人微微颔首，算是达成合作

　　酒吧的门被推开，寒风卷着外面的雪气灌进来。吉川看着波黎莱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过头时，发现琴酒正在看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小臂的止血带上，眉头微蹙：“明天去医院换药。“

　　“知道了。“她弯了弯嘴角，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Viper似乎察觉到气氛的缓和，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

　　琴酒掐灭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放在吧台上推给她。吉川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银色的蛇形吊坠，眼睛处镶着小小的绿宝石——和她的瞳孔一个颜色。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目光看向窗外的残雪。

　　吉川拿起吊坠，指尖碰过冰凉的金属，突然凑过去，在他的侧脸亲了一下。很轻的触碰，像雪落在皮肤上的感觉。琴酒的身体僵了一下，耳根悄悄泛红。

　　“谢谢。“她把吊坠戴在脖子上，蛇形的身体贴着锁骨，吧台顶上的灯照下来，绿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光，像两颗小小的星。

　　或许有些东西，本身就比回忆更美好，能抚平回忆的伤痕，但愿这场落雪，不要再给世界增添伤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