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午后,宿舍楼下的梧桐树被晒得蔫蔫的。李曼曼刚从图书馆回来,手里抱着的画册还没来得及翻开,就被树荫里突然窜出的人影钉在原地。
是她的父母,身后还跟着个跛着脚的男人——正是当年要娶她的那个瘸子。男人穿着件不合身的花衬衫,眼神黏在李曼曼身上,像苍蝇叮着糖。
“跑啊,你再跑啊!”李曼曼的母亲拧着眉冲上来,枯瘦的手指直指她的脸,“以为躲在这破学校里就没事了?告诉你,今天必须跟我们走!王瘸子都等不及了,彩礼钱我们都收了!”
李曼曼往后缩了缩,怀里的画册滑落在地,画着田野的那页正好敞开,被风掀起边角。“我不……”她的声音刚出口就被打断。
“不?你说了不算!”父亲粗哑的嗓门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养你这么大,供你吃穿,现在让你给你弟换套房怎么了?良心被狗吃了?”
王瘸子嘿嘿笑起来,露出泛黄的牙:“曼曼妹子,跟我回去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破地方受苦强?”他说着就要伸手去碰李曼曼的胳膊。
“滚开!”
一声厉喝炸在耳边。陆小艺拎着刚买的水果从拐角冲过来,手里的塑料袋“啪”地砸在王瘸子身上,苹果滚了一地,其中一个正好撞在他的跛脚上。
“你谁啊?”李曼曼的母亲撒泼似的往地上坐,“又来个多管闲事的?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陆小艺没理她,先把李曼曼拉到身后,眼神像淬了冰,直直射向那三个不速之客:“我是她室友,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你们在学校里围堵学生,还想强行带走人,是想让保卫处来请你们喝茶,还是想直接上社会新闻?”
“你少吓唬人!”李父梗着脖子,“这是我们家事!”
“家事?”陆小艺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把女儿当商品卖,拿彩礼给儿子买房,这也配叫家事?我倒想让大家评评理,哪条法律规定女儿必须卖身养弟弟?哪条伦理说父母能逼着成年子女退学嫁人?”
她的声音清亮,路过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李父的脸涨成了紫茄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你。”陆小艺的目光转向王瘸子,像看什么脏东西,“明知她不愿意,还敢跟着来抢人,这叫强抢民女,是犯法的你知道吗?真要闹到派出所,你这彩礼钱怕是要打水漂,还得留个案底,让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王瘸子的脸瞬间白了,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
地上的女人还在哭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白眼狼……”
陆小艺弯腰捡起地上的画册,拍了拍上面的灰,声音陡然拔高:“苦?你苦什么?苦在生了女儿不能当摇钱树?苦在没法把她榨干了给儿子铺路?李曼曼这一年打三份工,省吃俭用,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攒下的钱一半寄回家里,你们拿着她的钱给儿子买游戏机,现在还有脸来哭苦?”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播放键——里面是前几天李曼曼母亲打电话来骂人的录音,那些不堪入耳的威胁和算计,清清楚楚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你们堵在宿舍楼下造谣她不孝,在课堂外骚扰她上课,现在还带个陌生男人来抢人。”陆小艺把手机举得高高的,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这些我都录下来了,还有之前的短信和证人,要是你们还敢再往前一步,咱们就去法院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谁才是那个该被戳脊梁骨的!”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录像。李父拉了拉还在哭的女人,又瞪了眼王瘸子,三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气焰瞬间没了。
“算……算我们倒霉!”李父撂下句狠话,拽着女人就走,王瘸子也赶紧一瘸一拐地跟上去,背影狼狈得像丧家之犬。
人群渐渐散去,陆小艺才转过身,看见李曼曼正红着眼看她,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哭什么。”陆小艺把画册塞回她手里,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付这种人,就得比他们更硬气。你越怕,他们越得寸进尺。”
李曼曼吸了吸鼻子,突然伸手抱住她,声音闷闷的:“小艺,谢谢你。”
“谢什么。”陆小艺拍了拍她的背,“以后再敢来,咱们继续骂回去。你记住了,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散落的苹果上,像给那些圆滚滚的果子镀了层金边。李曼曼低头看着怀里的画册,突然轻轻哼起了那首歌:“梨花落,又晚霞,秋思玲,万风吹……”
这次的调子,亮得像刚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带着股再也挡不住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