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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雀与月光

再见盛夏天

雨停时,巷口的老槐树滴下最后一串水珠,落在李曼曼刚画的钴蓝山雀上。颜料被冲刷成朦胧的雾,却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洇出更深的蓝,像谁不小心打翻了夜空的一角。

  陆小艺把那支钴蓝颜料塞进李曼曼手里:“收着吧,下次画真正的云。”她袖口的破口还在晃,李曼曼忽然想起大一那年画室的石膏像,陆小艺替她挡住倒下的画架时,白衬衫被划开的口子也是这样,露出的胳膊上渗着血,却笑着把沾了油彩的绷带缠成蝴蝶结。

  “你总替我挡东西。”李曼曼的指尖划过那道破口,布料磨得发毛,像她此刻的心跳。

  “总不能让你这只山雀还没飞高就折了翅膀。”陆小艺低头系鞋带,帆布鞋沾着泥,“对了,下周有个策展人来工作室,你那组《破框》系列该亮相了。”

  李曼曼嗯了一声,看着陆小艺的背影忽然想起刚才在李家堂屋,陆小艺把《全家福》草稿拍在八仙桌上的样子。画稿里的山雀正从裂框飞出,翅尖几乎要戳到李父气得发红的鼻尖——那幅草稿本该画着李家四口的笑脸,是陆小艺陪她在火车上改了又改,最后把“全家福”画成了“自由颂”。

  “发什么呆?”陆小艺回头,阳光穿过她微卷的发梢,在肩上投下细碎的金斑,“走了,张奶奶还等着我们教孩子们画梨花呢。”

  社区活动室的玻璃窗上贴着孩子们画的简笔画,歪歪扭扭的梨花树间,总藏着一两只山雀。张奶奶坐在风琴前,手指在褪色的琴键上敲出《梨花辞》的调子,看见她们进来就笑:“曼曼的画展请柬我收到了,金粉烫的字,比年画娃娃好看多啦。”

  李曼曼把请柬递过去,封面印着《野山雀》的局部,冲破云层的翅尖带着金属光泽。张奶奶摸出老花镜戴上,镜片后的眼睛忽然亮起来:“这山雀的眼神,像极了小艺年轻时。”

  陆小艺正给孩子们分蜡笔,闻言手顿了顿。李曼曼看见她耳根泛出浅红,像被夕阳吻过的云。

  那天下午的风带着槐花香,孩子们用蜡笔涂出五颜六色的翅膀,陆小艺忽然说:“我最近认识个朋友,在天文馆工作。”

  李曼曼捏着蜡笔的手紧了紧。天蓝色的蜡笔在纸上划出歪扭的线,像谁在天空撕开的口子。

  “研究星座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飘。

  “嗯,叫陈砚,”陆小艺的指尖在星图绘本上点了点,“她说每个星座都是被框住的故事,就像你画里的框。”

  蜡笔“啪”地掉在桌上,李曼曼弯腰去捡,看见陆小艺的帆布鞋边,有片刚落下的槐花瓣。

  第二章星图与调色盘

  陈砚第一次来工作室时,带了块陨石。灰黑色的石头沉甸甸的,表面布满凹坑,像被无数颗星星吻过的痕迹。

  “这是火星来的信使。”陈砚把陨石放在李曼曼的调色盘旁,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腕上戴着银质星轨手链,“陆小艺说你画破框,其实宇宙也是个大框,星系都在引力里打转。”

  李曼曼盯着那块陨石,忽然觉得它像极了李家墙上那幅褪色的年画娃娃——同样被无形的框圈住,只是一个困在“传宗接代”的褪色油墨里,一个困在亿万年的引力场中。

  “但陨石会脱离轨道。”她拿起画笔,蘸了点钛白,在画布上点出细碎的光,“就像有些东西,总会破框而出。”

  陈砚笑起来时眼角有浅纹,像星图上的星轨:“小艺说你画的山雀有反骨,果然。”

  陆小艺端着咖啡进来,听见这话就敲了敲陈砚的肩膀:“别教坏她,她最近总把月亮画成锯齿状。”她把一杯拿铁放在李曼曼手边,奶泡上有只歪歪扭扭的山雀,“陈砚带来了新的星图,说能给你当参考。”

  李曼曼看着那杯咖啡,忽然想起大三那年冬天,她发烧到39度,陆小艺在宿舍用保温杯煮姜茶,也是这样在杯口画只山雀,说喝了就能飞起来。

  那天下午,陈砚讲了很多关于超新星爆发的故事,说有些恒星走到生命尽头时,会爆发出比整个星系还亮的光。李曼曼没怎么听,她总在看陆小艺——陆小艺听陈砚说话时,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手指会无意识地敲桌子,节奏和她当年替李曼曼改画时一模一样。

  傍晚陈砚走后,陆小艺收拾星图时忽然说:“陈砚说下个月有猎户座流星雨,要一起去看吗?”

  “你想去就去。”李曼曼把那杯没喝完的拿铁倒进洗手池,奶泡山雀在水流里碎成白沫。

  陆小艺的动作顿了顿:“你不喜欢她?”

  “没有。”李曼曼转身调颜料,钴蓝和钛白混在一起,调出朦胧的雾,“她很好,像……像精心装裱的星图。”

  “那你呢?”陆小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没装裱的野山雀。”

  李曼曼握着画笔的手一抖,颜料滴在画布上,晕出个小小的蓝点,像谁在夜空里打了个结。

  第三章流星雨与未说出口的话

  去看流星雨的那天,李曼曼特意穿了件红裙子。陆小艺看见时吹了声口哨:“今天这只山雀要染红翅膀?”

  陈砚开着辆旧吉普来接她们,后备箱里装着天文望远镜和保温箱。车过跨江大桥时,李曼曼看见江面上的月光碎成银鳞,忽然想起画展那天,舞台上的月光也是这样铺在她和陆小艺交握的手上——那天陆小艺说:“你的光,该让更多人看见。”

  山顶的风很凉,陈砚支起望远镜,陆小艺从保温箱里掏出热可可,给李曼曼的那杯照例画了山雀。李曼曼抿了一口,甜得发腻,像去年李家强行塞给她的相亲对象送的巧克力。

  “第一颗流星要来了。”陈砚调整着焦距,星轨手链在月光下闪着光,“据说对着流星许愿很灵。”

  李曼曼没说话,看着陆小艺仰头望天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像山雀收拢的翅膀。大一那年在画室熬夜,陆小艺也是这样靠着画板打盹,睫毛上沾着点钴蓝颜料,李曼曼偷偷用画笔给她画了对翅膀。

  “看!”陆小艺忽然拽她的胳膊,指尖带着热可可的温度,“那颗最亮的!”

  一道白光划破夜空,李曼曼听见陈砚对陆小艺说:“我许愿你永远像现在这样,眼里有星星。”

  陆小艺的笑声像风铃:“那我许愿陈老师的星轨手链别总卡头发。”

  李曼曼低下头,看见自己的红裙子被风吹得贴在腿上,像团燃烧的火焰。她忽然想起《破框》系列里最后一幅画,画的是只山雀撞碎玻璃,翅尖滴着血,却在碎玻璃的反光里看见了整片星空。

  下山时陈砚开车,陆小艺坐在副驾睡着了,头歪向窗户。李曼曼在后座看着她的睡颜,忽然发现她鬓角有根白头发,像去年冬天落在她肩头的雪。

  “她总熬夜改策展方案。”陈砚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说要让你的画在最好的光线下亮相。”

  李曼曼嗯了一声,指尖划过车窗上的雾气,画出只小小的山雀。

  第四章裂痕与光

  《破框》系列开展那天,来了很多人。李曼曼站在展厅角落,看着自己画里的山雀从各种框里飞出——画框、门框、窗框,甚至还有李家墙上那幅褪色年画的框。

  “这组画里有股狠劲。”策展人端着香槟走过来,“尤其是这幅《褪色年画》,山雀的眼睛像在喷火。”

  李曼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画中褪色的胖小子海报裂了道缝,山雀的翅尖正从缝里钻出,翅上的羽毛用了最烈的朱红,像她第一次反抗母亲时打翻的胭脂盒。

  “陆小艺帮我改了三次构图。”李曼曼说这话时,看见陆小艺正和陈砚站在《自由颂》前。陈砚指着画里的裂框,陆小艺仰头听着,侧脸在射灯下像尊白玉雕像。

  开展后的第三周,李曼曼接到弟弟李军的电话。他在那头喊:“妈住院了,医生说要做手术,你赶紧打十万块过来!”

  李曼曼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颜料滴在画纸上,晕出个丑陋的黑斑。她想起离开李家那天,自己把卡放在桌上时说的“最后一次”,金属卡面映出的雨帘像道永远跨不过的坎。

  “让她先交住院费,我明天过去。”李曼曼挂了电话,看见陆小艺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拿着她落在社区活动室的简谱本——那本抄着《梨花辞》的本子上,张奶奶用红笔写着:“新枝总要离旧根”。

  “我陪你去。”陆小艺的声音很稳,像当年在李家堂屋说“要进一起进”时一样。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味。李母躺在病床上,看见李曼曼就开始哭:“你弟弟的彩礼还差五万,我这病……”

  “住院费我交了,”李曼曼把缴费单放在床头柜上,“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的养老,我按法律规定来,多一分没有。”

  李母愣住了,李军冲进来要打她,被陆小艺拦住。陆小艺把那幅《全家福》草稿摔在他脸上:“看看这画!你姐画的不是全家福,是你们怎么把她当筹码!”

  草稿上的裂框更清晰了,山雀的翅尖几乎要戳破纸背。李军看着画里飞出的山雀,忽然蹲在地上哭起来:“我也不想逼她,可我不结婚,村里人会笑我们家绝后……”

  李曼曼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李军总跟在她身后,看她在墙上画山雀,会奶声奶气地说:“姐画的鸟会飞。”

  “你该有自己的人生。”李曼曼蹲下来,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为了别人的眼光结婚。”

  走出医院时,阳光很烈。陆小艺递过来一瓶冰水:“张奶奶说,有些根烂了,救不活的。”

  李曼曼喝了口冰水,忽然笑了:“但新枝能长出来。”

  第五章星轨与翅膀

  陈砚向陆小艺求婚那天,选在天文馆的穹顶剧场。当模拟的银河在头顶铺开时,他单膝跪地,举起的戒指上镶着颗陨石碎钻。

  “这颗陨石来自火星,”陈砚的声音在星空下格外清晰,“就像你,从很远的地方来,照亮了我的轨道。”

  陆小艺没说话,只是看着穹顶的银河。李曼曼坐在后排,手里攥着那支钴蓝颜料,颜料管被捏得变了形。

  后来陆小艺对李曼曼说:“我拒绝了。”

  “为什么?”李曼曼正在画新的山雀,这次的翅膀用了钛白,在画布上泛着冷光。

  “因为他要的是沿着星轨运行的行星,”陆小艺坐在画架旁,指尖划过《破框》系列的画册,“而我想做追光的山雀。”

  那天下午,她们去了社区活动室。张奶奶的风琴还在响,孩子们画的山雀越来越像样,有的带着星斑,有的拖着长尾。

  “小艺啊,”张奶奶放下琴键,“人活一辈子,不是要找个框框把自己装起来。”

  陆小艺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我知道。”

  李曼曼忽然想起陆小艺谈恋爱的那几个月,总在画室和天文馆之间奔波。陈砚会送她星图,她会把星图上的轨迹改成山雀的翅膀;陈砚带她看星系,她会给星系画上破框的裂缝。

  “其实我早就知道不合适。”陆小艺把那本简谱本递给李曼曼,“你看,我在《梨花辞》的谱子旁画了只山雀,它的翅膀总是朝着光的方向。”

  李曼曼翻开简谱本,果然在泛黄的纸页上看见只钴蓝的山雀,翅尖正对着窗外的阳光。

  第六章山雀驮着月光飞

  深秋时,李曼曼的《破框》系列在巴黎获奖。颁奖典礼那天,她穿着陆小艺陪她挑的礼服,裙摆上绣着只山雀,翅尖沾着点钴蓝。

  “恭喜你,李曼曼。”主持人把奖杯递给她,“你的画里有种让人想冲破一切的力量。”

  李曼曼举起奖杯,忽然看见台下的陆小艺。她穿着那件蓝布衫,袖口补了块同色的布,像只永远不会褪色的山雀。

  “我要感谢一个人,”李曼曼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大厅,“她总在我要撞向框框时,替我挡开所有阻碍,让我这只山雀能一直飞。”

  陆小艺的眼眶红了,像当年在画室替她挡画架时一样,却笑着朝她比了个展翅的手势。

  回国后,她们在社区活动室开了个美术班,专门教那些像李曼曼小时候一样,被各种“框框”困住的孩子画画。张奶奶的风琴还在响,孩子们画的山雀越来越多,有的飞出了窗户,有的冲上了云霄。

  有天陆小艺忽然说:“我要去西北支教,那边的孩子从没见过像样的画笔。”

  李曼曼正在画一幅新画,画布上是无数只山雀,翅尖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我跟你去。”

  “你的画展……”

  “画展可以等,”李曼曼放下画笔,颜料沾在指尖,像颗小小的星辰,“但孩子们的翅膀不能等。”

  去西北的火车上,陆小艺又拿出那支钴蓝颜料:“再画只山雀?”

  李曼曼接过颜料,在车窗上画了只很大的山雀,翅上驮着片月光。火车穿过隧道时,山雀的影子映在陆小艺的脸上,像谁轻轻吻了她的眉梢。

  “你知道吗,”李曼曼看着窗外掠过的星空,“张奶奶说的新枝,其实早就长出来了。”

  陆小艺嗯了一声,握住她沾着颜料的手。窗外的星星像碎钻,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像极了那年巷口的月光,温暖得让人心头发烫。

  远处的铁轨延伸向无尽的黑暗,而她们的山雀,正驮着月光,朝着有光的地方,一直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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