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脚步刚落下没几步,后方骤然传来一阵细碎的“簌簌”声,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草动,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感。许铭肆猛地一旋身,瞳孔骤缩——那些猩红的蒲公英根部正有细细的红丝从泥土中探出头来,像活物般贴着他们的脚印蜿蜒而至,仿佛在追逐猎物。
“它们在跟着我们!”林薇雨低声开口,声音紧绷却压得很稳,没有半点慌乱的哭腔。她脚下步伐加快了些,鞋底踩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而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纪思齐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声音透着几分焦躁:“旧琴房在东边废弃教学楼,还有段路要走。宋时肆,你确定那里有能切断这些玩意儿的东西?”
宋时肆手插在口袋里翻找,嘴里应着:“嗯,应该有。”他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展开时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我从音乐老师办公室找到的,上面画着旧琴房的布局,角落里标了个‘断音锤’的符号。我猜是类似调音锤的东西,但说不定能对付这些根须。”
话音未落,前方岔路口忽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钢琴声。那旋律不再扭曲刺耳,反而带上了几分古老与哀伤,像是有人在用低哑的嗓音诉说一段久远的故事,每一个音符都扣人心弦。
“别听!”纪思齐忽然低吼一声,伸手想将身边的人护到身后。然而林薇雨已经抬手捂住了耳朵,眼神依旧清明,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可许铭肆却没有这般冷静。他只觉得脑袋猛地一沉,眼前的画面像是被水波搅乱,幻象骤然涌现:无数洁白的蒲公英在阳光下飞舞,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的旋律温柔如月光。而当那少年抬起头时,面容竟与音乐老师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底清澈,没有半分红丝。
“许铭肆!”一记拍背的力道将他从幻觉中拉回现实。宋时肆站在他身旁,眉眼间满是不耐,“这是根脉释放的精神干扰,那老师是想拖住我们。”
许铭肆晃了晃脑袋,喉咙发干。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停在原地,那些猩红的红丝已然悄然蔓延到了他的脚边,几乎要缠上脚踝。他急急后退几步,心有余悸地看向宋时肆:“谢了。”
宋时肆没接话,只是抬手指向前方:“废弃教学楼到了。”
那栋楼的模样比主教学楼更加破败,墙皮大片脱落,露出斑驳的灰砖,窗户大多碎裂,风声从中穿过得“呜呜”作响。门口挂着一块歪斜的牌子,上面写着“危房禁止入内”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四人推门而入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那声调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瘆人。
旧琴房位于二楼最东侧。刚踏上楼梯,脚底便传来“黏腻”的触感。借着手机电筒的光亮一看,台阶上竟布满了暗红色的黏液,和钢琴上、蒲公英上的一模一样,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
“根脉已经蔓延到这里了。”纪思齐低声说道,声音几不可闻,“看来我们没找错地方。”
琴房的门虚掩着,轻轻一推便“嘎吱”一声开了。房间内积满了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正中央放着一架蒙着白布的旧钢琴,看起来比音乐老师那架更为古老。而在钢琴旁的墙角,果然摆着一个生锈的铁盒。
宋时肆走上前,指尖扣住铁盒盖子,“咔哒”一声打开,里面躺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锤子。锤头呈尖锐的菱形,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这就是断音锤?”林薇雨探头凑过来看,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一件普通物件,但攥着衣角的手指却透露出她的紧张。
就在此时,钢琴上的白布忽然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纪思齐立刻将林薇雨拉到身后,抬起手机的光照过去——白布下赫然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无数红丝正从布缝里钻出来,在空气中微微摇摆,如同毒蛇吐信般蠢蠢欲动。
“休想!”音乐老师的嘶吼声骤然从走廊尽头传来。他不知何时挣脱了红丝茧房,衬衫被撕成布条,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根须状纹路,宛如诡异的图腾。他握着拆琴刀狂奔而来,刀刃划破空气的锐响混杂着粗重的喘息,“那是我女儿最后的念想!你们不能断了她的根!”
纪思齐迅速将断音锤塞进许铭肆手中:“你去砸钢琴根脉!我拦住他!”话音未落,他已抄起墙角的拖把迎了上去,木杆与拆琴刀相撞的瞬间发出沉闷的断裂声。
林薇雨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乐谱架猛地砸向音乐老师的膝盖。对方踉跄一步,宋时肆瞅准机会拽住他的后领,将人硬生生往后拖了半米。“许铭肆!快点!”
许铭肆攥紧断音锤冲向那架旧钢琴,琴身早已被红丝缠绕得密不透风。他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音乐老师提到的“女儿”,又瞥见那些红丝间隐约浮现的白色绒球——就像白日里纯净的蒲公英。咬紧牙关,他抡起锤子狠狠砸向琴底接缝处!
“铛!”锤头嵌入的瞬间,红丝猛然剧烈抽搐,如同被灼烧的蛇群疯狂回缩。音乐老师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些根须纹路在他的皮肤上迅速褪去血色,整个人软瘫在地,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
四周瞬间陷入死寂,只剩红丝缩回土壤的“簌簌”声。
“结束了?”林薇雨轻声问道,指尖终于松开了皱成一团的衣角。
“都怪你们……”地上的音乐老师突然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是你们毁了她……我的女儿啊……”他猛地抬起头,双眼空洞却滚下两行浊泪,“她那么喜欢蒲公英……我只是想让她留下……”
“张老师,你冷静点!”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众人回头,只见教导主任李老师站在那里,手里攥着半截手电筒,“他们是来帮忙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李老师快步上前将四人护在身后,眉头紧锁地看着地上的音乐老师:“别理他,他自从女儿去年意外走了,就一直这样,把那片蒲公英当成念想,魔怔了。”
音乐老师仍在低声重复着“都怪你们”,但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蜷缩在地上,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许铭肆低头看着手中的断音锤,锤头还沾着暗红的黏液,胸口莫名一闷。原来那些猩红的蒲公英,藏着这样一段沉重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