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空教室。
夕阳把灰尘照得乱飞。
江野一脚踹开椅子坐下，书包砸在桌上
“检查。八百字，工整。喏。”
江野甩过去一张皱巴巴的纸，字迹狂放不羁。
沈渡接过，扫一眼，眉头都没动， “‘关于我在考场没有保持端庄仪态并顶撞老师的反思’。”
“标题合格。内容，重写。重点在纪律认知，不是仪态。”
江野蹬在桌沿 ，像得了狂燥症，“喂！要求别太多！字认得清不就行了？”
“你当批高考作文呢？”
沈渡从文件夹抽出一张打印纸，推过去。
“补习计划。每周一三五放学后一小时。”
“从基础开始。今天先讲集合。”
江野瞪大眼，像看外星文， “等等！什么补习？谁答应了？”
“我他M不是日本人。”
沈渡翻开崭新教材，指尖点着计划表， “班主任的互助计划。”
“你配合补习提升成绩，我完成社会实践学分。”
“助学金评估与补习出勤率、态度挂钩。规则上写得很清楚。”
江野秒愣，想起那张救命的助学金申请表，火气被硬生生憋回去，“草。老班阴我。”
沈渡推了推眼镜， “开始。集合，具有某种特定性质的事物的总体。”
“比如这个教室里的……”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江野乱糟糟的头发上。
“无序元素。”
江野冷笑道， “映射？是不是就像你这种优等生，眼睛长在头顶上，看我们这种‘无序元素’，自动映射成垃圾？”
沈渡笔尖顿住，“错了。我的眼睛平视前方。
“另外，垃圾属于可回收或不可回收分类，不在讨论范畴。”
“继续。”
半小时后。
沈渡指着练习册，“求A与B的交集。”
江野咬着笔帽，眼神放空， “交集……他俩打一架，活下来的那个？”
沈渡面无表情， “没有共同元素。”
江野恍然大悟， “哦！老死不相往来！懂了！就像你跟这条巷子！”
她下巴朝窗外旧城区方向一扬。
沈渡合上书，“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同一时间，预习后面的内容，迟到扣分。”
江野如蒙大赦，跳起来，“谢天谢地！再听下去我脑浆要变成你那集合里的‘元素’了！”
他迅速抓起书包冲出门
而沈渡则慢吞吞收拾东西，动作一丝不苟。
窗外传来旧城区特有的嘈杂：小孩哭闹、锅铲碰撞、男人粗声叫骂。
她走到窗边，目光落在远处那片拥挤破败的屋顶……
巷口，江野刚拐弯，差点撞上蹲着抽烟的周燃。
周燃弹掉烟灰，眯眼看她， “哟，大学霸的跟班下课了？真去给人家当狗了？”
江野烦躁地推开他， “滚蛋！你以为我想？助学金捏人手里呢！”
“妈的，听她讲天书，比扛十包水泥还累！”
周燃站起来，挡住路， “那姓沈的摆明了耍你！”
“她们那种人，手指缝里漏点钱，看猴戏呢！”
“你缺钱跟哥说，犯不着受这鸟气！”
江野眼神一暗，推开他， “你懂个屁！你兜比脸干净！少管！”
他没理他，快步钻进更深的巷子。
沈渡走出校门，司机没像往常一样等在路边。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
天色渐暗。
刚走到公交站，身后传来不情不愿的声音。
江野嚼着口香糖，靠在生锈站牌上，“喂！别看了，你那镶钻的专车今天罢工了？这破站最后一班车刚走。”
“回来这，还能碰上……”
沈渡转身，平静地看着他，“我在等出租车。”
江野嗤笑一声， “这鬼地方，天黑后出租车比恐龙还稀罕。算你倒霉。”
江野踢开脚边石子，犹豫一秒， “前面大路口可能有。跟我走，快点，我赶时间。”
不等沈渡回答，转身钻进一条更窄更暗的小巷。
沈渡略微迟疑，跟上，“老师说，学生应避免进入陌生僻静区域。”
江野头也不回，声音在狭窄巷道里撞出回音， “老师还说不能干与学习相关的事呢！少废话，怕就别跟！丢了我可不管！”
巷子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斑驳的墙皮和堆积的杂物。
空气里有油烟、潮湿和劣质香皂的味道。
沈渡踩在坑洼路面上，走得异常小心。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岔路窜出，撞向沈渡！
沈渡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却绊到杂物， “啊！”
江野闪电般转身，一把拽住沈渡胳膊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抬脚踹向那黑影， “滚开！没长眼啊！”
黑影是个抱着足球的半大孩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小孩哭喊，“呜……野哥！我不是故意的！”
江野看清人，松了口气，没好气说， “小兔崽子！抱着球往人身上撞？找死啊！滚回家去！”
小孩爬起来跑了。
江野这才发现什么，立马松开沈渡胳膊，后退半步。
但似乎感觉手心触感冰凉僵硬。
江野回头，语气依然冲，“喂！没事吧？说了让你跟紧……”
话卡住。他看见沈昭脸色有点白，但站得笔直，正低头拍打昂贵外套上蹭到的灰。
动作带着一种刻板的专注。
沈渡没看他，声音恢复平稳， “没事。继续走。”
两人沉默地穿行，路过一个敞开的院门，里面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老妇声音嘶哑 ，“小野回来啦？今天这么晚？阿婆这有刚蒸的菜包子…”
江野脚步没停，声音却软了点， “阿婆您歇着，我吃过了，咳嗽记得喝我放您窗台上的枇杷膏。”
终于走到稍微宽敞点的主路，车流灯光刺眼。
江野停下，指着路口。
“就这儿，自己等车。我走了。”
他转身就要钻进另一条暗巷。
沈渡突然开口， “江野。”
江野不耐烦回头， “又干嘛？”
沈昭看着她，路灯在她镜片上反光，看不清眼神， “下次补习，提前十分钟到。你的时间观念严重影响效率。以及……”
她顿了顿 ，“你书包侧兜的工牌，露出来了。便利店夜班？”
江野猛地捂住书包侧兜，像被烫到。
她死死瞪着沈渡，路灯下脸色变幻。
忘本啊！
江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沈大学霸，管好你的集合！少他妈盯着我的事！”
言毕，随即转身，几乎跑着消失在巷子深处。
沈渡站在原地，看着那片黑暗。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江野消失的方向。
司机说道， “小姐去哪？”
沈渡坐进车内，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烟火气，“锦山苑。另外……”
她看着自己刚才被江野抓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她世界的滚烫力度， “绕路，走沿江大道。”
车窗升起，映出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车驶向灯火璀璨的城区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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