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教室。
江野把函数练习册推得老远，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校服领口歪着。
他烦躁地抓头发，“定义域？值域？这他妈是数学还是绕口令？”
“老子定义域就是这条巷子，值域是下个月饭钱！”
“够清楚吗沈老师？”
沈昭指尖敲着桌上摊开的崭新习题册，声音冰冷，“你的定义域包括每周一三五下午四点这间教室。值域是正确率达标。”
“”坐下，继续做。”
江野猛地起身，椅子腿刮出刺耳声响， “做个屁！老子不伺候了！助学金你爱给不给！”
江野抓起书包就要走
沈渡头也不抬， “昨天旧城区‘利民超市’夜班，迟到17分钟。工号207。扣分。”
江野脚步钉在原地，拳头攥紧，指节用力而发白， “你调查我？”
沈渡终于抬眼，镜片后目光锐利，“规则第3条：辅导对象需提供真实联络信息。‘利民超市’电话是公开信息。”
她抽出一张纸，推到桌沿，“你的出勤记录。”
江野一把抓起那张纸，揉成一团砸向墙角。
江野逼近桌子，身体前倾，阴影笼罩沈渡， “沈渡，你是不是觉得拿捏住这点钱，就能把老子当狗溜？嗯？”
沈渡渡纹丝不动，甚至没后仰，只微微抬眼看他， “规则是双向约束。你配合，钱到位。就这么简单。”
她目光扫过他因愤怒起伏的胸膛，停留在他校服拉链下方露出一角的破旧T恤领口。
“你的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包括……”
你母亲下个月的透析费。”
空气瞬间凝固。
江野脸上的凶狠僵住，瞳孔骤缩。
江野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野兽般的嘶哑，“你他M，再说一遍？”
沈渡平静地从自己昂贵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复印纸，展开。
上面是熟悉的、被揉皱又展平的催款单，金额刺眼，
“上周五补习，它从你书包夹层掉出来。我复印了。原件在……”
她话未说完，江野像被点燃的炸药，猛地掀翻了整张课桌。
书本、文具哗啦散落一地，他一把揪住沈渡的衣领，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江野双眼赤红，气息粗重喷在沈渡脸上， “谁准你碰老子东西！谁他M准你查？！沈渡！你真当老子不敢动你？！”
沈渡后背撞上冰冷墙壁，闷哼一声，眼镜滑落鼻梁。
她没挣扎，只是抬眼看着暴怒的江野，脸色有些白，但眼神异常冷静。
沈渡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点嘲弄， “这就是你的解决方式，暴力？然后呢，等着被开除，彻底断掉收入来源，让你母亲停药？”
江野的手剧烈颤抖，揪着衣领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死死瞪着沈渡近在咫尺的脸，她睫毛很长，皮肤冷白，此刻却像块捂不热的冰。
他满腔的怒火和屈辱像被戳破的气球，泄出一股冰冷的绝望。
江野猛地松开手，像甩开什么脏东西，踉跄后退两步，声音沙哑，“滚。拿着你的规则，给劳资滚！”
沈渡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昂贵衬衫领口。
她弯腰捡起自己的眼镜，慢条斯理地戴上，遮住了所有情绪。
沈渡弯腰，从散落一地的杂物里精准地捡起那张催款单复印件， “市中心仁和私立医院，肾内科，周敏华。费用缺口一万二。”
她把复印件放在唯一立着的椅子上， “下个月15号截止。
规则之外，给你指条路：校图书馆缺一个夜间管理员。工资不高，但时间固定，不耽误你超市夜班。申请表找王主任。”
“别说是我说的。”
她说完，拎起自己一尘不染的书包，绕过一地狼藉和僵立的江野，径直走向门口。
江野对着她背影，声音像砂纸磨过，“假惺惺，你图什么？”
沈渡在门口停住，没回头， “效率。解决你的经济困扰，能让你专心学习，提高我的辅导效率。仅此而已。”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空教室死寂。
江野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低头看着椅子上那张刺眼的复印件，又看看被掀翻的桌子，突然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墙灰簌簌落下，指关节瞬间破皮渗血。
他感觉不到痛，只有被扒光示众的耻辱和一丝被精准踩中死穴的无力。
他烦躁地抓过书包，想掏根烟，手指却摸到一个硬硬的、不属于他的东西。
一支通体银色、极有分量的金属钢笔，笔帽上刻着一个冷峻的“S”。
这显然是沈渡刚才混乱中掉落的。
江野盯着那支笔，眼神复杂， “草。”
他胡乱把笔塞进书包，踢开挡路的椅子，大步离开。
刚走到楼梯拐角，想起自己落下了数学练习册在教室，低声咒骂一句，又折返。
教室后门虚掩着。
他刚想推门，却从门缝里看到沈渡竟然去而复返。
她正蹲在那片狼藉中，不是在收拾，而是死死攥着那把刚才被掀翻时、从她书包里甩出来的美工刀。
刀片弹出，寒光一闪。
沈昭撩起了左臂的校服袖子，露出一截冷白纤细的手腕。
上面，赫然交错着几道新旧不一的浅粉色疤痕。
她握着刀，刀尖悬在那些旧痕之上，手臂微微发抖，呼吸急促而压抑。
江野瞬间屏住呼吸，瞳孔地震。
他下意识想冲进去，脚却像被钉住。
下一秒，沈昭像突然惊醒，猛地丢开美工刀，刀片撞在桌腿上发出脆响。
她迅速拉下袖子，遮住手腕，动作快得近乎慌乱。
她急促地喘息几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恢复了那种冰封般的平静。
她站起身，看都没看地上的刀，快步离开，仿佛刚才那脆弱失控的一幕从未发生。
江野靠在冰冷的墙后，心脏还在狂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砸墙流血的手，又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截布满伤痕的手腕，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荒谬感攥住了他。
江野 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低声骂了句，却不知在骂谁 “M的，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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