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大巴车颠簸在沿海公路。
高二年级修学旅行，目的地是三百公里外的海滨营地。
江野塞着廉价耳机，头抵在震动的车窗上，闭眼假寐。
脑海里反复闪回：沈昭手腕上那些刺目的伤痕，她握刀时颤抖的手……
林薇坐在沈渡旁边，递过一瓶进口矿泉水，声音甜腻， “小渡，喝点水？你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昨晚又熬夜刷题了？”
“要我说，那种人的补习班停了算了，吃力不讨好。”
她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后排角落的江野。
沈渡接过水，没开，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灰蓝色海面，“效率优先。他有进步。”
林薇撇嘴，“进步？从倒数第一到倒数第五也叫进步？”
“小渡，你就是太负责任了！那种人…”
话未说完，大巴一个剧烈颠簸。
车身猛晃，林薇尖叫着抓住扶手。
沈渡手里的水瓶脱手飞出。
瓶子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精准地砸向最后一排靠窗睡觉的江野。
江野被砸中额头，瞬间惊醒，爆吼， “草！谁他妈…”
他睁眼看见滚落脚边的昂贵水瓶，再抬眼，对上沈渡隔着几排座位看过来的、没什么波澜的眼睛。
林薇抢先开口，带着哭腔，明显是被吓到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拿稳！水瓶……”
“江野同学你没事吧？”
但她眼神却透着幸灾乐祸。
江野揉着发红的额头，眼神阴沉地扫过林薇，最后钉在沈渡脸上，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没事儿，沈大学霸的水瓶，砸着挺提神。” 他弯腰捡起瓶子，手腕一扬！
瓶子没有砸回去，而是“砰”一声，精准地塞进了前排座椅背后的垃圾网兜里。
江野声音不大，却让嘈杂车厢安静一瞬， “下次瞄准点，别浪费资源。”
他重新戴上耳机，闭眼。
沈渡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左腕，被长袖校服遮盖的地方……
海滨营地，自由活动时间。
沈昭习惯性地远离人群，找了块远离喧嚣的礁石，摊开一本原版书。
海风带着咸腥气，吹乱她一丝不苟的发丝。
不远处，周燃和几个男生在浅滩打闹，水花四溅。
江野独自坐在一块更小的礁石上抽烟，背影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烦躁。
周燃冲着江野喊 “江野！下来啊！水里凉快！”
江野头也不回，吐个烟圈， “滚蛋！老子没兴趣陪你们玩泥巴！”
周燃趟着水跑过来，压低声音， “还烦沈家那妞呢？”
“要我说，找个机会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知道厉害！”
江野眼神一厉，掐灭烟头， “教训你妈！管好你的嘴！老子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语气十分凶狠。
周燃一愣，被吼得有点懵， “江野，我这不是为你…”
江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行了！玩你的去！别烦我！”
他起身跳下礁石，径直朝更僻静的海滩走去。
沈渡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看着江野消失在几块巨大礁石后面。海风似乎更大了。
突然，一阵惊慌的喊叫和落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有人滑下去了！礁石那边！水里有暗流！”
沈昭心头一紧，猛地合上书！那个方向……
是江野刚去的礁石区，她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冲过去。
绕过巨大的礁石，只见一处被海水半包围的陡峭石窝里，一个穿着本校校服的男生正在浑浊的海水里挣扎扑腾，显然是被暗流卷住了脚。
而岸边，江野正一边甩掉校服外套，一边骂骂咧咧地准备往下跳。
“别他妈乱扑腾！越扑越沉！稳住！”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跃入水中)
就在他纵身一跃的瞬间，脚下被湿滑的海藻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竟直直朝着旁边尖锐的礁石撞去。
沈渡瞳孔骤缩，脱口而出，“江野！小心！”
她的声音被海风撕扯得有些失真。
江野听到喊声，下意识扭身想避开礁石，却让失衡更严重！眼看太阳穴就要撞上嶙峋的尖角。
一道身影比他的反应更快。
沈渡像一支离弦的箭，猛地从侧面扑过来，她不是去拉江野，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他往旁边一推。
江野被这股大力推得踉跄几步，险险避开礁石，“噗通”一声摔在相对平缓的浅水里。
而沈渡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加上礁石湿滑，整个人收势不住，直直朝海里倒去。
江野呛了口水，从浅水里狼狈抬头，目眦欲裂， “沈渡！”
沈昭跌入冰凉的海水，瞬间被淹没。
混乱中，她感觉脚踝被什么缠住了。
是水草！
冰冷的海水和突如其来的束缚让她呼吸一窒。
就在她本能挣扎时，一只滚烫有力的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紧接着，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将她狠狠往上一托。
江野浑身湿透，头发滴着水，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怒，“别动！抓着我！”
他一手死死箍住沈渡的腰，一手奋力划水，对抗着暗流，将她拖向岸边。
另外几个男生也反应过来，跳下水帮忙，七手八脚把那个落水男生和沈渡江野都拖上了岸。
岸上一片混乱。
落水男生在咳水，老师同学围了过去。
江野半跪在粗糙的砂石上，怀里还紧紧箍着浑身湿透、脸色发白的沈渡。
他胸膛剧烈起伏，低头吼她，气息喷在她冰凉的脸上， “你他妈疯了！谁让你扑过来的！找死吗！”
他吼声很大，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沈渡呛咳着，冰冷的身体被他滚烫的怀抱箍得生疼，挣扎了一下， “……放开……我没事……”
声音虚弱却冷静。
江野非但没放，反而更用力，眼神像要吃人，“没事？刚才要不是老子捞你，你就被卷走了！你那套效率规则管不管淹死！”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视线下移，落在沈昭湿透紧贴手臂的校服袖子上。
刚才拉扯间，袖子被蹭上去一截，露出小臂上端！
那里，几道浅粉色、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在湿漉漉的皮肤上清晰可见。
江野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那几道疤，箍着她腰的手臂瞬间僵硬，眼底翻涌着暴怒、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沈渡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暴露的手臂，脸色瞬间惨白！她猛地用力推开他！
力道之大，让刚耗尽力气的江野都踉跄了一下。
沈渡迅速拉下袖子，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管好你自己！”
她撑着发软的腿站起来，看也不看江野，转身就走，湿透的背影挺得笔直。
江野半跪在砂石上，看着自己刚才紧紧搂过她的、还在滴水的双手，又抬眼看向沈昭消失在人群里的、狼狈却倔强的背影。
海风呼啸，吹得他浑身发冷，心底却像有团野火在烧。
周燃跑过来扶他，心有余悸， “江野！你怎么样？吓死我了！沈渡她……”
江野猛地甩开周燃的手，自己撑着膝盖站起来，眼神阴鸷地盯着沈昭消失的方向，声音沙哑。
“疯子，他妈的两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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