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阮喻在左家老宅的日子过得小心翼翼。
左奇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楼上,很少下来。偶尔在走廊或花园里碰到,他也总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周身的低气压能冻伤人。
阮喻不敢主动搭话,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事

在客厅角落安静地坐着,女眷们有需要时递杯水、传句话,或是在佣人忙不过来时,帮忙整理一下被他发脾气时弄乱的房间。
她从不刻意靠近,却总在细节处留着心。
知道左奇函晚上容易失眠,阮喻会在他房间门外的走廊上,悄悄放一盏光线柔和的夜灯;
听说他没胃口,厨房准备的餐食不合口味时,她会拜托管家做点清淡的粥,趁他回房时放在门口,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摔碎东西后,阮喻会等他走了,默默去收拾碎片,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一开始,他对这些视若无睹,甚至会变本加厉地破坏,仿佛在抗拒这种无声的示好。
有一次,阮喻刚把温好的牛奶放在他门口,转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牛奶杯被狠狠摔在门上,白色的液体顺着门板流下来,像一道丑陋的痕迹。
阮喻站在原地,后背有点发凉,却没走。
等里面没了动静,才拿了抹布回来,一点点擦干净。
擦到一半时,门忽然开了条缝,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面满是烦躁和厌恶。

左奇函“滚。”
他哑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疲惫。
阮喻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擦完后,低着头轻声说。
阮喻“牛奶凉了对胃不好。”
然后转身就走,没敢再看他。
那之后,他似乎没那么抗拒了。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却不再刻意摔她送过去的东西。
有时阮喻放在门口的粥,第二天会空了碗;收拾他房间时,虽然还是会皱眉,却不再把她赶出去。
阮喻以为这种微妙的平衡能持续下去,直到那天,她在花园里碰到了管家。
老管家看着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无奈。
“阮警官,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小少爷他……不是故意针对你。”
阮喻愣了愣,没接话。
“他有躁郁症,好多年了。”
“情绪上来的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住,心里也苦。”
“以前先生太太在的时候还好些,这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
后面的话管家没说,但她懂了。
那些暴戾、偏执、不近人情,原来都源于无法言说的痛苦。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下来,之前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心疼。

那天晚上,阮喻回到自己临时住的客房,打开手机,搜了很多关于躁郁症的资料。
那些关于情绪管理、缓解焦虑的方法,她一条条认真看下去,觉得有用的,就记在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上——
“避免强光和噪音刺激,保持环境安静。”
“可以尝试深呼吸,慢慢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
“清淡饮食,少喝咖啡和浓茶。”
“说话时尽量温和,避免争执和指责……”
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透着她小心翼翼的关切。
第二天早上,佣人照例把药送上去,却很快又下来了,脸色发白。
“阮警官,小少爷他……不肯吃药,把药瓶都扔了。”
阮喻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拿起备用的药和一杯温水,决定自己送上去。
敲了敲左奇函的房门,里面没动静。她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
他坐在床沿,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阮喻“左先生,该吃药了。”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声音尽量柔和。
左奇函没回头,只是闷闷地说。
左奇函“滚出去。”
阮喻“药还是要吃的,对病情有好处。”
阮喻走到他面前,把水杯和药片递过去。
左奇函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是混杂着痛苦和烦躁的风暴。
他看都没看阮喻手里的药,只是死死盯着她:
左奇函“谁让你进来的?”

阮喻“我……”
阮喻的话没说完,他忽然注意到她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记录本,那是刚才进来时不小心带进来的。
他的目光落在封面上,又扫到阮喻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指,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把记录本拿了过来。
左奇函“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