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替的条纹。
顾景琛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过于“干净”的背景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
苏晴。福利院长大。无亲无故。记录清晰，无懈可击。
像一份精心编写的剧本。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沉寂。他按下接听，是秘书的声音：“顾总，李哲先生的电话，一线。”
顾景琛眼神微凝：“接进来。”
“顾总，别来无恙啊？”李哲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令人不适的笑意，透过听线传来，“听说您最近...得了一位妙人？金屋藏娇，真是羡煞旁人。”
顾景琛靠向椅背，语气平淡：“李总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一点私事，不劳挂心。”
“私事？哈哈，顾总的事，哪件不是我们圈里的大事？”
李哲笑呵呵的，话锋却悄然一转，“尤其是，这位苏小姐...看着真是面善。总觉得在哪见过，啧，就是想不起来。”
顾景琛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说起来，”李哲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三年前，林小姐出事那会儿，也是这么个天气吧？真是可惜了...红颜薄命啊。”
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顾景琛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但声音却听不出丝毫波澜：“李哲，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感慨。”李哲的语气依旧轻松，“这世上啊，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走了旧的，来了新的，还长得这么...像。”
“顾总，您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的补偿？”
“补偿？”顾景琛冷笑一声，“我从不信天，只信人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更大的笑声：“哈哈哈，顾总还是这么犀利。行，那不打扰您享受温柔乡了。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这么好的‘补偿’，顾总可得看紧了，别又像上次一样...意外丢了。”
咔哒。电话被挂断。
顾景琛缓缓放下听筒，冰冷的怒意在眼底积聚。
李哲的话像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精准地缠绕上他内心最深的疑窦和旧伤。
不是巧合。
苏晴的出现，绝不是巧合。
他猛地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的花园。
苏晴正坐在秋千椅上，抱着一本新送来的书，脚尖无意识地点着地，轻轻晃动着。
阳光洒在她身上，安静又单纯。
这副画面，与他刚刚电话里感受到的阴冷算计，割裂得如同两个世界。
他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如果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那她在这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无辜的棋子，还是...高明的演员？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私人号码。
“继续查。”他对着电话那头吩咐，声音冷硬，“不只是明面上的记录。我要她过去三年每一天的详细动向，接触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任何蛛丝马迹，我都要知道。”
“还有，重点查一下她和李哲，或者李哲身边的人，有没有过任何间接或直接的联系。”
挂断电话，他依然站在窗边。楼下的苏晴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段落，嘴角轻轻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那个笑容，像羽毛一样扫过他的心口，带来一阵细微而尖锐的刺痛。
太像了。像到他明明理智上怀疑一切，情感上却一次次恍惚。
他必须知道真相。
晚餐时分。
苏晴明显感觉到顾景琛比平时更沉默，眼神也更难以捉摸。他偶尔看她一眼，那目光不像是在看她，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充满疑点的物品。
她被他看得有些食不下咽。
“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她小声问，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景琛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刻意：“菜很好。是你有心事？”
“我？没有啊...”苏晴连忙摇头。
“是吗？”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仿佛要看进她眼睛深处，“今天一天，都做了什么？”
“就...看了会儿书，在花园里坐了坐...”苏晴老实地回答，心里却打起了鼓。他从来不过问这些的。
“见了什么人吗？”他追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苏晴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没有啊。就我和张妈。”
客厅里的座钟滴答作响，衬得餐厅里的沉默格外漫长。
顾景琛看着她微微闪烁的眼神和下意识蜷起的手指，心中的疑云更重。她没有说实话。至少，没有说全。
他几乎可以断定。
但他没有立刻戳穿。他只是靠回椅背，用一种近乎冰冷的语调说：“最好没有。苏晴，安分守己待在这里，对你没有坏处。”
这话像一句警告，也像一句试探。
苏晴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攥紧了衣角：“您...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顾景琛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别做任何多余的事，也别见任何多余的人。否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未尽的威胁，已经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顾景琛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发信人是他派去调查的人。
【顾总，有发现。苏小姐名下的一张不常用的交通卡，近三个月有数次使用记录，轨迹点与李哲常去的私人俱乐部有重合。正在进一步核实。】
顾景琛的目光扫过屏幕，瞳孔骤然收缩。
再抬起头时，他看苏晴的眼神彻底变了。最后一丝疑虑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他拿起手机，站起身，没再看她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顾先生？”苏晴看着他突然离开的背影，茫然又不安地唤了一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顿。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留下满室令人心慌的寂静和一桌几乎没动的菜肴。
苏晴独自坐在空旷的餐厅里，看着他对面那副丝毫未动的碗筷，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那句没说完的“否则...”像一块冰，坠在她的心口，寒意丝丝缕缕地蔓延开。
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
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已然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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