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裂痕

清晨六点的阳光刺破云层时，张野把第三杯黑咖啡推到林夏面前。

“结构应力一切正常。”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红血丝，“昨晚的维保机器人刚做过全塔扫描，连外墙瓷砖的缝隙都没放过——你确定不是信号串线？”

林夏没接咖啡，把信号记录投屏到会议室的全息屏上。那个拧成死结的轨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条被钉死的蛇。

“串线能串到明天？”她调出玻璃塔的实时画面，暖黄灯带在屏幕上流淌，“你见过哪个基站能拍出这种画质的‘故障’？”

张野沉默了。作为城市建筑安全部门的技术主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玻璃塔的结构强度。那座高888米的建筑用了最新型的记忆合金骨架，理论上能抵御九级地震，可林夏播放的那段杂音里，他分明听到了钢筋断裂的脆响。

“也许是……”他想说“恶作剧”，却在看到林夏眼底的红血丝时把话咽了回去。他们认识十年，从大学实验室到应急中心，他从没见过她这种状态——不是恐惧，是某种紧绷到极致的冷静，像拉满的弓弦。

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实习生小陈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脸色惨白：“张哥，林姐，你们看这个！”

屏幕上是玻璃塔顶层旋转餐厅的监控回放。凌晨四点零三分，一道极细的裂痕突然出现在穹顶的玻璃上，像被无形的针划开。裂痕只存在了0.3秒，快得像视觉误差，但慢放二十倍后能清晰地看到，裂痕边缘泛着和监控屏上一样的猩红。

“维保记录里没有这个。”张野的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不敢触碰那道裂痕，“机器人的扫描路径刚好在那0.3秒扫过别处。”

林夏突然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去现场。”

玻璃塔的旋转餐厅在第八十八层。站在观光电梯里，城市在脚下逐渐缩小，变成积木般的方块。林夏盯着电梯壁的反光，总觉得那里面的人影在做和自己不一样的动作——她抬左手时，倒影抬了右手。

“别自己吓自己。”张野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光学反射的正常误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林夏愣住了。

旋转餐厅的穹顶是整片的透明复合材料，此刻正映着蓝天白云，干净得像刚被雨水洗过。可当她走到昨天监控显示裂痕出现的位置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指甲在玻璃上划出一道白痕。不是错觉，那处的硬度比周围低了至少三成，像被强酸腐蚀过。

“这里的玻璃材质有问题。”她敲了敲穹顶，声音发闷，“和设计参数对不上。”

张野立刻调出材质检测仪器，数据条跳动的瞬间，他倒吸一口凉气。屏幕上显示的分子结构里，本该紧密排列的碳原子出现了诡异的空缺，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这种材料的分子键……”

“就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对吗？”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飘。她想起那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声音——“它们在吞噬现实”。

这时，餐厅的背景音乐突然卡壳，变成尖锐的杂音。所有的电子屏同时亮起雪花，和昨晚监控里的画面一模一样。林夏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她掏出来的瞬间，屏幕上自动弹出一张照片。

不是她拍的。

照片里是坍塌后的玻璃塔，废墟上站着一个人，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外套，侧脸对着镜头。那张脸和她长得分毫不差，只是左眼的位置变成了黑洞洞的窟窿，流淌着猩红的液体。

照片下方有行字：【还有十小时】

杂音戛然而止，电子屏恢复正常播放旅游广告。阳光透过穹顶洒下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林夏觉得浑身冰冷。

她看向张野，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机，脸色和自己一样难看。

“现在信了吗？”她轻声问。

张野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抓起检测仪：“去机房，查所有和玻璃塔有关的数据流。如果真有什么‘东西’在钻空子，总会留下痕迹。”

他们冲向电梯时，林夏回头望了一眼穹顶。阳光穿过玻璃的瞬间，她好像看见那道0.3秒的裂痕又出现了，这次裂痕里隐约有无数双眼睛在眨动，像藏在幕布后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