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

顾执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意在雨幕中回荡："不如让燕王妃自己抉择。"他说这话时，眼神却若有似无地瞟向温厌尘。

顾眠柳的睫毛轻轻颤动，水珠从她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顾烬言眼中的偏执，温厌尘眼底的深沉，还有顾执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王妃。"温厌尘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跟我回去。"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是个邀请的姿势。

顾眠柳没有动。她定定地看着温厌尘，试图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找出答案。这个男人为何会娶她？为何会在今日冒死来救她？如果只是为了这张与平阳公主相似的脸，根本说不通——原著中的温厌尘，明明与她素不相识。

【007，】她在脑海中轻声问，【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系统罕见地沉默了许久：【宿主，世界线已经......】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睫毛，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温厌尘眼中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痛苦的温柔。

顾眠柳站在雨中，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却浇不熄心头翻涌的思绪。

她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三人，目光最终落在了顾执身上。

少年太子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可只有她看得懂，那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他的衣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想必是强撑着伤势追来的。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说到底，她始终无法真正信任温厌尘。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温柔，莫名其妙的维护，都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顾烬言...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那里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那个疯子的危险。

只有顾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想起那时她刚穿来这个世界，在废弃的宫殿里发现这个满身是伤的孩子。

那个雪夜，十岁的顾执蜷缩在冷宫角落，冻得嘴唇发紫。

他像只警惕的幼兽，把半块发霉的馒头死死护在怀里。

想起他第一次被推上朝堂时，藏在袖中颤抖的双手，想起无数个深夜，他伏在她膝头无声落泪的模样...

雨幕中，顾执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回眸时眼底闪过一丝真实的温度。只有在这种时刻，他才会卸下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具，露出内里那个伤痕累累的灵魂。

顾眠柳的心狠狠一颤。是了，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他们从来都只有彼此。

十五岁生辰那夜，少年喝得酩酊大醉，伏在她膝头哽咽："阿姐...我装得好累..."那时她才惊觉，原来他早看透了自己棋子的命运。

顾眠柳第一次觉得，她遇到了相像的人，她讨厌伪装，讨厌这个皇宫的一切，顾执又何尝不是。

即便那日在马车上听到他出格的告白，她也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看似风光的太子，骨子里还是那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他哪里是什么太子？不过被精心培养的傀儡，一个以假乱真的替代品。那些言笑晏晏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具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温厌尘的剑锋在雨中划出冷光，顾眠柳却只看得见顾执袖口渗出的血迹——方才拦车时撕裂的伤口，正无声地泅开一片暗红。

【007，】她突然在意识里轻笑，【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系统沉默良久：【宿主，你先控制好情绪。】

…

…

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毫无保留信任过的，只有顾执。

那个会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抱着枕头偷偷钻进她被窝，小声说“阿姐我怕”的顾执；那个在宫宴上毫不犹豫为她挡下那杯毒酒，脸色苍白却还笑着对她说“阿姐没事就好”的顾执……是这些瞬间，让她坚信，他是这冰冷宫墙内唯一真心待她的人。

可此刻，他站在雨幕中，投向她的目光却冰冷而漠然，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回忆。

“我……”

就在她唇瓣微启，声音即将破碎而出的那个瞬间——一旁的顾烬言骤然动了。

他手中的长剑撕裂绵密的雨帘，带着决绝的寒光，直指温厌尘的咽喉，声音比剑锋更冷：“她不会跟你走。”

温厌尘眼底掠过一丝讥诮，腰间软剑应声出鞘，宛若一道银蛇腾空，灵活而危险：“那就试试。”

锵——！

两柄利刃在昏沉雨幕中猛烈相撞，溅起一串刺目夺魂的火花。雨水被剑风搅动，四处飞散。

几乎在同一时刻，顾眠柳感到手腕一紧——她被顾执猛地拽至身后，踉跄一步跌入他怀中。

湿冷的空气里，她听见少年太子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雨水的湿意，拂过她的耳畔：

“又见面了。”

那声调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却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击起层层叠叠、无法平息涟漪。

他并未立刻松开她，反而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指尖漫不经心地卷起她一缕被雨水浸湿的发丝，把玩着。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是审视，又像是探究。

“姜小姐，”他开口，语气轻缓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我很好奇，每次见你，似乎都不太一样。”

他微微俯身，拉近的距离让他的低语更加清晰，“你是装的吗？”

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最终，那句盘旋已久的疑问被轻飘飘地掷出，却重若千钧：

“还是…你真的是阿姐。”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骤然劈进她的脑海，带来一片空白式的轰鸣。

顾眠柳猛地抬头，猝不及望地撞入顾执眼中——那里面再不是方才的漠然，而是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一种近乎灼热的期待，一种深埋的痛苦，还有一丝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存在的希望。

“你究竟记得多少？”

雨声，剑鸣，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顾眠柳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深的谜团。

而答案，或许就藏在这三个男人讳莫如深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