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虞七轻轻闭上眼，晃去心中的不快，转头对顾眠柳笑道：“柔柔，你真的是我遇见过最好的人了。”

没有欺骗，没有轻蔑，没有辱骂，柔柔是真的很关心她，和她在一起也是真的很开心，偶尔还会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地教她道理。

虞七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真诚的人了。

顾眠柳被虞七这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措手不及，怔了片刻才无奈地轻笑出声。

果然心智上还是个小孩。

“七七，你也不能这般想，若是我别有用心，靠近你有别的目的呢？”

“好啦，不说这些了，以后一定要谨记不要随意轻信他人，明白吗？”顾眠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好～柔柔姐最好啦。”虞七环抱上顾眠柳，脸颊贴在她的肩上。

她本来想利用柔柔的——她知道，即便柔柔不是世家子弟，也定是商贾之家的小姐，那通身的做派和骨子里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街市熙攘，人群涌动。说笑间，虞七忽然抱住了顾眠柳，两人在尘世间仿佛自成一界，格外醒目。

顾眠柳眼角微弯，上扬的狐狸眼下缀着一颗极小的泪痣，日光洒落，竟似在那一小点阴影里漾开了柔和的光晕。

裴临鹤恰在此时抬头。

他一眼就看见她的笑容——那笑容竟比她的脸更夺目。

即便衣衫褴褛、置身于杂乱人群，她周身依旧散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尊贵气息，像是蒙尘的明珠，或是未出鞘的剑。

他心跳猛地一滞，呼吸不自觉收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无数情绪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无助、心酸、痛苦，还有一丝不敢辨认的喜悦。

裴临鹤向来克制，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被陌生的感受彻底吞没。

他忽然变得怯懦。

只想逃。

逃避眼前这一幕，逃避过去所有日夜的纠缠与梦魇。那些刻意被压下的记忆再次翻涌，几乎将他撕裂。

裴临鹤猛地伸手扶住身旁门框，指节用力至泛白，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心口。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他踉跄着转身，僵硬地朝门外走去。

“主子？主子……？”

叶九察觉有异，匆匆跟上，顺着他方才的视线望去——

目光触及顾眠柳的刹那，叶九几乎脱口而出：

公主？

可他随即压下惊呼。

不对，公主早在两年前就在那场宫变中被刺身亡，更何况细看之下，这女子与公主并非完全相像。

“主子……可要属下去查一查那位姑娘的来历？”叶九低声请示，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

裴临鹤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仍望着那逐渐远去的人影慢慢消失的街口，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

一片寂静之中，叶九已然明白了答案。

他垂下眼眸，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两年了，主子终究还是没能走出那片阴影。公主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里，稍一触碰，便是鲜血淋漓。

“属下告退。”叶九拱手行礼，悄然向后退去。转身时，他瞥见主子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沉浸在无人能触及的回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