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的镜面蒙着层薄薄的雾气,是空调出风口和室外热空气碰撞的痕迹。吉赛尔的指尖擦过柳智敏后背时,不仅听见对方呼吸顿了半拍,还瞥见镜子里自己的指腹泛着红——刚才太用力攥着舞蹈室的把杆,就为了压下想在她腰线多停留半秒的冲动。音乐还在循环播放,是那首她们跳了无数次的主打曲,可这一刻的鼓点仿佛被拉长,变成黏在皮肤上的蜜糖,每一次震动都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这里的wave再软一点。”柳智敏转过身,手心还带着刚才撑地的薄汗,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颈侧,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这样。”她的手腕轻轻翻转,指甲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恰好停在吉赛尔锁骨上方三厘米的地方。那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洗发水味,是种清冽的柑橘香,吉赛尔忽然想起上周拆快递时,柳智敏说“这款买一送一,分你瓶”时递过来的粉色瓶子。
吉赛尔忽然笑出声,伸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按在自己肩上:“柳老师教得太投入,我都要以为你故意碰到我了。”掌心相贴的地方像揣了个小暖炉,她能清晰地数着柳智敏脉搏的跳动,比音乐的节奏快了半拍。
镜子里的柳智敏挑了挑眉,抽回手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扫过吉赛尔的虎口,那里的皮肤最薄,一阵麻痒顺着手臂爬向心脏。“是你自己走神,金冬天刚才都在那边笑你。”
角落里的金冬天正盘腿坐在瑜伽垫上,闻言立刻举起矿泉水瓶做投降状,瓶盖没拧紧,晃出的水珠滴在亮片卫衣上:“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宁艺卓把蛋白棒掉地上了。”被点名的宁艺卓正蹲在地上和地板较劲,半截蛋白棒黏在瓷砖缝里,她用指尖抠了半天,闻言头也不抬地嘟囔:“要不是看你们俩贴那么近,我能吓一跳吗?刚才那距离,我还以为下一秒就要上演八点档——”
“宁艺卓!”金冬天突然拔高音量,一把将她拽起来,顺手抽了张湿纸巾塞进她手里,“捡你的垃圾去,别耽误人家练舞。”宁艺卓被拽得一个趔趄,却还是不忘回头冲吉赛尔挤眼睛,嘴角的弧度明晃晃写着“嗑到了”。
练习室的门被风推开条缝,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刚好落在柳智敏的发梢上。那截染成浅金的发丝像裹了层碎钻,随着她偏头的动作簌簌发亮。吉赛尔望着那点跳动的金色,忽然想起昨天深夜在宿舍走廊撞见她的场景——柳智敏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卫衣,帽子罩在头上,露出的发尾乱糟糟地支棱着,看见她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手里还攥着本封面磨损的诗集。后来吉赛尔才在书架上找到同款,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某一页夹着的书签上,有行铅笔写的小字:“黄昏时见你,是落日熔金,也是眉上风月。”字迹娟秀,像极了柳智敏记舞蹈笔记的笔迹。
“在想什么?”柳智敏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对方不知何时凑近了些,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蝶翼停在苍白的皮肤上。“脸都红了。”她抬手想碰吉赛尔的脸颊,指尖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转而捋了捋自己耳边的碎发。
“在想...”吉赛尔故意拖长音调,目光从她泛红的耳垂滑到紧抿的唇,看着柳智敏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在想如果现在亲你,金冬天会不会把矿泉水泼过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金冬天“噗”地喷出一口水,咳嗽着去够纸巾,宁艺卓手里的蛋白棒彻底和地板和解了,她干脆盘腿坐下,托着下巴当观众。柳智敏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从耳廓蔓延到鬓角,却反而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吉赛尔的脸颊。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薄荷糖和柑橘洗发水的混合气息,她听见柳智敏的声音低得像耳语:“那你试试?”
心跳声突然盖过了音乐。吉赛尔看见柳智敏眼里的自己,看见那层故作镇定下的期待,看见瞳孔里映出的练习室顶灯——像片被揉碎的星空。她忽然觉得那些反复在脑海里盘旋的妄想并非全是空想:比如清晨醒来时,总觉得枕边的温度比自己的高半度,或许是柳智敏半夜悄悄过来盖被子时留下的;比如舞台谢幕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的温热,或许不是灯光太晃产生的错觉;比如此刻近在咫尺的呼吸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练习后的喘息。
她轻笑一声,伸手把柳智敏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耳垂时,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微微的战栗。“还是算了。”吉赛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目光却没离开柳智敏的眼睛,“要亲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然宁艺卓该用她的高音震碎我们了。”
“我可没那么暴力!”宁艺卓立刻接话,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展示高音,“不过你们要是真敢在练习室...”话音未落就被金冬天捂住了嘴,后者拖着她往门口走,还不忘回头喊:“我们去买奶茶,你们慢慢练!”门被带上时,传来宁艺卓模糊的喊叫:“买芋泥啵啵!要双份啵啵!”
练习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循环播放的音乐和两人的呼吸声。柳智敏转身走向镜子,开始调整舞蹈动作,只是脚步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轻快,某个转身的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撞到把杆,她扶着杆子笑出声时,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吉赛尔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日常缝隙里的触碰、对视、欲言又止,或许早就不是单方面的妄想。就像此刻镜子里,柳智敏悄悄偏过头,目光越过镜面的雾气,准确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弯起一个只有她们能懂的弧度。那笑容里藏着的,是聂鲁达诗里没写完的后半句,是练习室午后的阳光,是所有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期待。
窗外的风又吹了进来,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吉赛尔捡起脚边的舞蹈鞋,忽然想去买杯芋泥啵啵——加双份啵啵,就像她此刻心里炸开的那些甜意。有些妄想,说不定再往前一步,就成了真的。比如等下柳智敏会不会主动牵起她的手,比如今晚能不能借故去她房间看那本诗集,比如明天清晨醒来时,枕边会不会真的躺着一个温热的人。
音乐还在继续,这一次,鼓点好像真的踩在了心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