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最先钻进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你缓缓睁开眼,白色的天花板晃得人眼晕,视线聚焦时,先看到的是一号拧成疙瘩的眉毛,眼底的关切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旁边的椅子上,雷神靠着墙,军绿色的作训服皱了些,眼下泛着青——他竟守了一夜。
唯独没看见哈雷。后来你才知道,他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背对着病房门,一夜没合眼,眼底干涩的红不知是不是哭过
一号先开了口,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碎什么:“醒啦?”
那温柔里藏着点父亲般的暖意,遥远得让你不敢碰。你别过脸,看向雷神,眼神空得像深潭。
苏晴(竹风)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说过,你若弄死我,我一定感谢你。”
一号眉头皱得更紧,低喝一声:“苏晴!”
苏晴(竹风)猛地转回头,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掉泪:“一号,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不是吗?”
哽咽像被掐住的哭腔,卡在喉咙里,听得人心里发紧。
一号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一定要为别人活吗?”
一号盯着你的眼睛:“那你自己呢?”
苏晴(竹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里裹着碎玻璃似的尖刺:“为自己?”
苏晴(竹风)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我表面细嫩光滑,肤白如雪,内里早已千疮百孔——溃烂,化脓,感染,一次又一次。你跟我说为自己?”
苏晴(竹风)眼神扫过自己的脸,像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摆设:“我脸上,除了这双眼睛,没有一处是真的。你说为自己?”
苏晴(竹风)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泄了气,带着绝望的颤抖:“我每天躺在不同男人身边,当牛做马,任人摆布。你跟我说,为自己?”
苏晴(竹风)盯着一号,眼泪终于滚下来:“一号,我不想活了。我现在连死都不能吗?”
雷神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起初是愤怒——愤怒这黑暗竟把人磋磨成这样;接着是密密麻麻的疼,像被钝刀子割着;最后只剩无力,他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攥紧,指节泛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病房门外面,哈雷背靠着墙,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指骨抵着墙面,“咚”地一声闷响,他却没察觉。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那点疼却远不及心里的翻江倒海——心疼像潮水漫过胸口,自责像针一样扎着(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还有那股明知不可为的无力,几乎要把他压垮。他死死咬着牙,才没让哽咽漏出来。
一号看着你,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六年了,你永远是那个把伤口藏得最深的孩子,训练场上再苦再累不吭声,任务里受了伤自己舔,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控过。那些他不敢细想的过往,被你赤裸裸地撕开,血淋淋地摆在面前。
一号声音艰涩:“苏晴,难道你真想让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白费吗?”
苏晴(竹风)摇着头,眼泪糊了满脸:“一号,努力是没有用的。”
苏晴(竹风)眼神里的光彻底灭了:“难道我当了几年兵,就能抹去我杀人的事实吗?”
苏晴(竹风)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搪塞我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们卧底吗?”
苏晴(竹风)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的罪行,我拎得清。不可能宽大处理的。”
一号猛地攥住你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他职业生涯从未有过的颤抖,甚至有些豁出去的决绝:“但你现在叫苏晴,不是吗?”
那一刻,你才突然明白。一号不是在搪塞,他是真的想把你从那片泥沼里拽出来,想让“苏晴”代替“江陵阮”,永远站在阳光下,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浑身的戾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你猛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裹进一片黑暗里。安静的病房里,终于传来压抑的、细碎的哽咽声,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挣扎着,却飞不起来。
一号站了很久,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经过雷神身边时,他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雷神,无论用什么方法,留住她。”
雷战(雷神)挺直脊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立下军令状:“是。”
病房里,被子下的哽咽渐渐轻了。走廊上,哈雷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全是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