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
他身后的那几个小喽啰,更是屁滚尿流。
他们是奉旨来羞辱人的。
却被人生生把脸皮撕下来,踩在脚底。
这偏殿,他们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里不是冷宫。
这里是年世兰的地狱,也是她的王国。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乌鸦,瞬间飞遍了整个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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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宫。
皇后乌拉那拉氏正在修剪一盆精致的凤仙花。
剪秋快步从殿外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异。
“娘娘。”
她压低了声音。
“偏殿那边,出事了。”
皇后剪断一枝开得太过艳丽的花,头也没抬。
“哦?”
“是年氏寻死觅活了?还是把盆给砸了?”
剪秋的嘴唇动了动。
“都不是。”
“她……她带着翊坤宫所有的人,把皇上送去的脏衣服,给洗了。”
皇后的剪刀,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
“奴婢说,她不仅洗了,还生火烧水,把所有皂角都拿了出来,把一场惩罚,办成了一场……一场热火朝天的大扫除。”
剪秋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听说,她还说要拿自己最后的凤钗去换胰子。”
“呵。”
皇后忽然轻笑了一声。
她将剪刀放下,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本宫倒是小看她了。”
“皇上这一巴掌,是想把她的脸打烂。”
“她倒好,反手就借着这巴掌的力,给自己搭了个台子,唱起了戏。”
剪秋不解地看着皇后。
“娘娘,您的意思是?”
皇后走到窗边,望着偏殿的方向,眼神幽深。
“皇上要的是一个屈服的罪妃,一个任人践踏的年氏。”
“可她偏不。”
“她偏要告诉所有人,就算被贬为奴,她也还是那个能号令众人的华妃。”
皇后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这下,皇上的脸面,可就没地方放了。”
“本宫就说。”
“狗,逼急了会跳墙。”
“这头狼,就算是拔了牙,断了爪,她也还是狼。”
“她是要用所有人的眼睛,去灼伤皇上的自尊心。”
“传话下去。”
皇后淡淡地吩咐。
“我们宫里的人,都安分些。”
“这出戏,我们只管看着。”
“千万别稀里糊涂地,成了台上唱戏的人。”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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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轩。
甄嬛正临窗看着书,只觉得心神不宁。
流朱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气都快喘不匀了。
“小主!小主!”
“年主子那边……”
甄嬛放下书卷,心里一沉。
“她怎么了?”
“她没怎么!是别人快要被她怎么样了!”
流朱急急地说。
“她把皇上的惩罚,给……给搅黄了!”
“她带着一宫的人,烧水洗衣,把偏殿弄得跟个浣衣局似的!”
“听说那些去监刑的太监,是被她给骂出来的!”
甄嬛猛地站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窗前,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偏僻的院落。
“烧水洗衣?”
“集体行事?”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棂。
浣碧在一旁也听傻了。
“这……这不是公然跟皇上作对吗?她不要命了?”
甄"嬛"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
“你错了。”
“她这不是在作对,她这是在诛心。”
流朱和浣碧都愣住了。
“诛心?”
甄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皇上要的是让她独自在冰水里,被所有人看着,被羞辱,被折磨,让她一点点烂掉,死掉。”
“可她呢?”
“她把皇上的旨意,拆解得清清楚楚。”
“皇上只说让她洗,没说怎么洗。”
“她就用皇上的旨意,反过来打了皇上的脸。”
甄嬛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没有反抗皇上的命令,她甚至完成得更快,更好。”
“但是,她把那份羞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皇上。”
“她这是在告诉皇上,告诉整个后宫。”
“你困得住我的人,但你永远也别想折断我的脊梁。”
“她不是在洗衣服。”
甄嬛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在水汽蒸腾中,冷笑着的脸。
“她是在磨刀。”
“一把用自己的尊严和傲骨,磨出来的,最锋利的刀。”
“而这把刀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皇帝的心。”
一时间,碎玉轩里,寂静无声。
只剩下窗外,那越来越紧的风声。
甄嬛知道。
后宫的天,要彻底变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华妃,没有死在皇权的碾压下。
她只是换了一种更可怕的方式。
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