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灯火通明。
皇帝的指尖,正拈着一枚白玉棋子。
棋盘上,黑子已被围杀得溃不成军,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
他很满意。
就像满意偏殿里,那个女人应有的下场。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跪在冰冷的泥水里,双手冻得红肿,被所有人指指点点,最终哭着求饶的样子。
年世兰。
你的傲骨,朕一寸一寸地给你敲碎。
就在这时。
殿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苏培盛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皇上!”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缓缓落下那枚白玉棋子,吃掉了最后一片黑子。
“何事惊慌?”
“成何体统!”
苏培盛的头,死死地磕在金砖上。
“皇上……奴才……奴才该死!”
皇帝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说。”
“偏殿那位,是终于熬不住了?”
“是求饶了?还是寻死了?”
苏培盛的身子,筛糠一样抖了起来。
“不……都不是……”
“那是什么?”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她……”
苏培盛猛地一咬牙。
“她把所有脏衣服,都洗完了!”
啪。
皇帝手中的茶杯,盖子掉在了桌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你说什么?”
“她一个人,洗完了几大车的衣服?”
“不……不是一个人!”
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翊坤宫上下,所有宫人,一起洗的!”
“她们……她们还劈了柴,烧了热水,把库房里剩下的皂角全都拿了出来!”
“奴才们去拦,可年主子说……”
苏培盛不敢再说下去。
“她说什么!”
皇帝的声音,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说……皇上只下旨让她洗衣,并未下旨不许旁人帮忙,更未下旨不许用热水皂角!”
“她说她这是……这是为了尽快完成皇上的旨意,好让皇上舒心!”
哐当——!
皇帝猛地一挥手。
整张棋盘,连同上面所有的棋子,被他狠狠扫落在地!
白玉与乌木,在光滑的金砖上,撞得粉碎!
“好!”
“好一个年世兰!”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上青筋暴起。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贱人!”
“朕要的是她的屈辱!是她的求饶!”
“不是让她带着一群奴才,给朕唱一出主仆情深的大戏!”
苏培盛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在殿内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集体洗衣?”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在告诉整个后宫,她年世兰就算被废,也依然有的是人追随!”
“她是在告诉朕,朕的惩罚,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
他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苏培盛。
“她还说什么了?”
苏培盛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她……她还问奴才们……”
“问什么!”
“问……这是不是皇上要的?”
“她说……如果皇上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大可以下更清楚的旨意。”
“比如……要她用牙齿咬着衣服,在冰水里洗。”
皇帝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听懂了。
他全都听懂了。
这不是在完成旨意。
这是在赤裸裸地挑衅。
是在用他自己的话,狠狠地抽他的耳光!
整个养心殿,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声。
许久。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比哭声还要阴冷,还要渗人。
“呵。”
“呵呵呵呵……”
“好。”
“真是朕的好妃子。”
“既然她嫌旨意不够清楚,那朕,就给她一道清清楚楚的。”
他走到龙案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但苏培盛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可怕的宁静。
“传朕旨意。”
皇帝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淬了冰。
“从即刻起,停了偏殿所有的份例。”
“所有。”
苏培盛猛地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
“一粒米,一叶菜,一滴水。”
“都不许送进去。”
“朕倒要看看。”
“她那身敲不碎的傲骨,能不能当饭吃!”
“朕要她跪着,爬着,来求朕!”
“用她的尊严,来换一口吃的!”
苏培盛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是……这是要把人活活饿死啊!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笑。
“年世兰。”
“这出戏,是你先开的场。”
“现在,轮到朕了。”
“朕要让整个紫禁城都看着。”
“看着一头被拔了牙的狼,是怎么被活活饿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