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旨意,像一阵夹着冰刀子的寒风,瞬间刮遍了整个后宫。
苏培盛走出殿门的时候,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没敢耽搁。
甚至没敢自己去传旨。
这道旨意,不是去打谁的脸,这是要去要谁的命。
他叫来乾清宫的侍卫统领,将皇帝那淬了毒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了一遍。
“封锁偏殿。”
“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
侍卫统领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这是要把曾经的贵妃,活活饿死在宫里啊!
“苏……苏总管,这……”
“这是皇上的原话。”
苏培盛闭上眼,声音里透着一股死灰般的疲惫。
“去办吧。”
“出了差错,你和咱家,都得掉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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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内。
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
虽然忙碌了一天,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扬眉吐气。
她们赢了。
跟着主子,她们又赢了一仗。
颂芝正细心地给年世兰的手指上药,那双手,因为长时间泡在热水里,有些微微的发红。
“主子,您说皇上这回,该气成什么样了?”
周宁海在一旁,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管他气成什么样!反正咱们是按着旨意办的!他还能挑出理来?”
几个小宫女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是!咱们把活儿干完了,他总不能不让咱们吃饭吧!”
年世兰没有笑。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那双保养得宜,此刻却略显粗糙的手。
她知道。
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完。
他想要的,是她的膝盖。
她没给。
那他接下来,要的,可能就是她的命了。
就在这时。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主子!主子不好了!”
颂芝眉头一皱,呵斥道。
“慌什么!没规矩的东西!”
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
“主子!宫门……宫门被侍卫封了!”
“什么?”
周宁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小太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养心殿刚传来的旨意……皇上……皇上停了咱们殿里所有的份例!”
“所有的!”
“说是……说是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许再送进来了!”
嗡——
整个偏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雷。
所有人的血色,都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一粒米,一滴水,都不许送进来。
这不是惩罚。
这是绝杀。
“呜呜呜……”
一个小宫女当场就瘫坐在地,放声大哭。
“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饿死在这里……”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哭声,抽泣声,绝望的呢喃声,响成了一片。
颂芝和周宁海也慌了神,死死地看着年世兰,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
年世-兰,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环视着一张张绝望的脸,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锥子,刺穿了所有的哭喊。
“哭什么?”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
“本宫还没死呢。”
她走到那个哭得最凶的小宫女面前,伸出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
“皇上这是,要本宫跪下,去求他。”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要本宫用你们所有人的命,来换本宫的尊严。”
她松开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你们说,本宫是该跪,还是不该跪?”
没人敢说话。
跪,主子受辱。
不跪,所有人一起死。
这是一个死局。
年世兰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瞧你们这点出息。”
“他想让本宫死,本宫偏要活着。”
“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她转身,对着周宁海下令。
“去。”
“把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本宫清点出来。”
“米、面、干果、甚至是花圃里能入药的根茎,一样都不许漏掉!”
周宁海猛地一震,像是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眼睛都亮了。
“是!主子!”
她又看向颂芝。
“这偏殿,可有井?”
颂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有!在后院的角落里,只是荒废许久,早就不出水了!”
“那井里,是干的,还是被填了?”
“好像……好像是被落叶和一些废弃的杂物给堵上了!”
年世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好。”
“非常好。”
她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那些已经陷入死寂的宫人,提高了声音。
“所有人都给本宫听着!”
“从现在起,男人去后院,把井给本宫挖开!挖不出来水,就继续往下挖!”
“女人去清点食物,一粒米掰成两半吃!把所有能用的柴火都收拢起来!”
“想活命的,就给本宫动起来!”
她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绝望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丝茫然,一丝挣扎,最后,变成了一抹狠劲。
对!
主子还没倒!
翊坤宫还没倒!
周宁海第一个吼着冲了出去。
“挖井!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想死的就继续在这儿挺尸!”
宫人们像是被唤醒的行尸走肉,一个个红着眼睛,抄起手边能用的东西,冲向了后院。
叮叮当当的挖掘声,很快就取代了哭声。
颂芝看着眼前这番景象,眼眶发红,激动得说不出话。
年世兰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养心殿的方向。
风,吹起她的发丝。
那张绝美的脸上,没有半分恐惧,只有烈火烹油般的疯狂和战意。
想饿死本宫?
皇上。
这场戏,你以为你能说了算?
咱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