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春末的午后总带着点懒意，排练室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的，把吉他弦的震颤、钢琴键的余音都搅成一团温吞的甜。张桂源抱着个大西瓜闯进来时，绿皮上还沾着草叶，是他刚从隔壁奶奶的菜地里摘的，“分瓜啦！”菜刀下去的瞬间，汁水溅在左奇函的谱子上，晕开个小小的圆，正好盖住“夏夜”两个字，倒像是给歌词添了片西瓜瓤的红。

杨博文拿纸巾擦谱子时，左奇函突然凑过来，偷偷往他嘴里塞了块瓜。沙甜的汁水顺着喉咙往下滑，他看见对方指尖沾着的瓜籽，像撒在虎口的小星星。“下周去音乐节的舞台踩点，”王浩啃着瓜说，瓜汁滴在新买的帆布鞋上，他毫不在意地蹭了蹭，“听说后台有自动贩卖机，我带点硬币，给你们买橘子汽水。”

官俊臣正在给乐器贴新的贴纸，这次是西瓜图案的，贴在聂玮辰的鼓边，远看像鼓面结了层甜津津的霜。张函瑞的手铃缠了圈绿丝带，晃起来时，影子落在黄朔的小提琴上，像爬了串会响的瓜藤。李煜东翻出上次粉丝送的冰镇酸梅汤，玻璃瓶装的，拧开时“啵”的一声，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冒，像在替他们数着倒计时。

傍晚排练间隙，陈浚铭翻出摄像机里的存货：有左奇函弹吉他时被西瓜籽硌到牙的皱眉，有杨博文练钢琴时脚边堆着的瓜皮，还有张桂源举着瓜皮当帽子转圈的傻样。最末一段是天快黑时拍的，镜头对着窗外的晚霞，里面传来王浩教官俊臣唱和声的声音，跑调的地方被聂玮辰的鼓点轻轻敲回来，像用鼓槌接住了片要掉的云彩。

“对了，”杨博文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叠明信片，“音乐节要搞粉丝互动，咱们写点话吧。”左奇函抢过笔，在第一张背面画了只啃西瓜的小熊，旁边写着“记得带应援棒，像星星掉进瓜田”；杨博文写的是“钢琴键上的夏天，有你们才够甜”，笔尖顿了顿，又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音符，像颗没化完的糖。

张桂源的字歪歪扭扭，写了句“听我们唱歌，不收费，管够瓜”，逗得众人笑倒在钢琴上。杨博文的手肘撞在琴键上，弹出串不成调的音，倒让左奇函眼睛一亮，“这个音能加进间奏！”他抓过吉他就弹，杨博文的钢琴跟着接上去，像西瓜汁混着汽水，在空气里泡出层甜滋滋的沫。

踩点那天，音乐节的舞台还蒙着防尘布。张桂源偷偷掀开个角，阳光涌进来的瞬间，他突然喊了声“预备——唱！”，声音在空旷的场地里荡出回音。左奇函的吉他声追着回音跑，杨博文的钢琴在后台找了台旧电钢琴，按键有点发沉，弹出的音却格外温柔，像怕惊扰了舞台下还没长出来的草。

王浩在舞台中央走了走，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在给未来的掌声打拍子。聂玮辰对着空旷的观众席敲了段鼓，回声裹着风撞回来，他突然说：“这里的混响真好，适合唱那首慢歌。”官俊臣立刻接话：“那我把rap改得软一点，像含着颗糖说话。”

回去的路上，他们买了袋橘子汽水，玻璃瓶在自行车筐里叮叮当当响。左奇函骑车带着杨博文，后座的人手里举着两瓶汽水，风把他的声音吹得飘起来：“刚才在舞台上，你看没看见天边的云？像块大棉花糖。”左奇函回头时，汽水的甜气扑在脸上，他笑着点头，车把晃了晃，两人的影子在柏油路上撞成一团，像融化的西瓜汁。

音乐节当天，后台的自动贩卖机果然亮着灯。王浩投币买了七瓶橘子汽水，分给大家时，瓶身的水珠滴在左奇函的吉他包上，晕开片浅浅的湿痕，像给西瓜贴纸添了层露水。张桂源把汽水揣在怀里，说要留到唱完歌再喝，结果没忍住，偷偷拧开抿了口，被陈浚铭的镜头逮个正着，他慌忙摆手，汽水沫沾在鼻尖，像沾了点星星的碎光。

轮到他们上场时，台下的应援棒真的像星星落了满地。左奇函唱到“西瓜瓤的夏天”时，杨博文的钢琴突然加了段俏皮的装饰音，是那天被瓜汁晕染的谱子上临时改的；张桂源的声音比平时更亮，唱到副歌时，他突然举起手里的汽水，对着台下的星星晃了晃，瓶身的光和应援棒撞在一起，溅出片甜津津的浪。

唱慢歌的时候，舞台的追光落在杨博文的钢琴上。他看见左奇函站在舞台中央，吉他弦上的绿丝带随着动作轻轻飘，像系住了整个夏夜的风。间奏响起时，台下突然亮起片手机闪光灯，比刚才的应援棒更暖，像无数只捧着西瓜的手，把他们围在中间。

退场时，张桂源的汽水终于喝完了，空瓶被他捏扁了揣进兜，说要留作纪念。杨博文帮左奇函解吉他背带时，发现对方后颈沾着片瓜籽，是早上分西瓜时蹭的，他伸手替他摘下来，指尖碰到的皮肤滚烫，像还带着舞台的温度。

“听见了吗？”左奇函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笑，“他们在喊安可。”远处的欢呼声浪里，混着王浩和官俊臣碰汽水的脆响，聂玮辰的鼓槌在后台敲出段轻快的节奏，像在给没唱够的夏天打拍子。

杨博文望着台下依旧亮着的灯海，突然觉得那些西瓜汁晕染的谱子、汽水瓶上的水珠、舞台追光里的吉他，都像被晚风串起来的糖，一颗接一颗，甜得让人舍不得咽。

他们的歌当然还要继续唱。唱过瓜田，唱过夏夜，唱到橘子汽水冒泡的秋天，唱进飘着雪的冬天——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指尖碰在一起时还能撞出甜，那些没写完的词，没弹够的旋律，就永远有下一段，永远有新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