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落了场细雪,第二天推开排练室的门,窗台上的薄荷都裹了层白绒。张函瑞新画的谱子封面被风吹得贴在琴键上,七个举栗子的小人沾了点雪粒,倒像是从冬雾里走出来的。杨博文伸手去揭,指尖触到纸面的糙,混着雪的凉,像摸到了秋天的尾巴。
“加段雪声吧。”左奇函抱着吉他进来,弦上结了点霜花,拨弄时发出细碎的响。他往暖气片上放了个搪瓷杯,里面盛着张桂源熬的姜茶,水汽袅袅地漫到谱子上,把“秋檐下的絮语”那行字晕出浅褐的边,“你看这雪,多像给秋天的歌盖了层棉被。”
王浩从铁皮盒里翻出片干银杏叶,叶梗上的红绳沾了点雪,他把叶子往暖气片上烘,水汽蒸腾里,叶脉竟慢慢舒展开来,像段重新活过来的旋律。“‘雪落谱架悄没声,偷喝了半杯姜茶’”,他念出新写的词,聂玮辰突然用鼓槌敲了敲暖气片,咚咚的闷响里混着姜茶的香,“就这拍子,像雪团砸在屋檐上。”
官俊臣的嗓子彻底好了,含着薄荷糖练高音时,窗上的冰花竟跟着震出细缝。陈浚铭举着摄像机凑近,镜头里,冰花的纹路和谱子上的音符缠在一起,像幅冻住的五线谱。“等化了录进去,”他调着焦距,“这冰裂的脆响,比手铃还清透。”
中午雪停了,阳光把排练室照得亮堂堂。张桂源端着搪瓷缸挨个儿分姜茶,红绳石子在杯底撞出的响,混着众人的笑,暖得能把雪都烘化。官俊臣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冻梨,是早上在巷口买的,黑黢黢的皮上结着冰碴。“给谱子添点冬天的味,”他把梨往牛皮纸上蹭,留下圈湿痕,“就像秋天的栗子沾了雪,甜里带点凉。”
张函瑞赶紧掏出笔,在湿痕旁边画了个啃梨的小人,嘴里冒出的白气画成了音符的形状。杨博文看着好笑,把自己兜里的银杏叶拿出来,叶梗的红绳绕在小人手上,倒像是牵着片秋天的黄。左奇函的吉他突然响起来,调子是新的,带着姜茶的暖、薄荷的凉,还有雪的轻,把整个屋子都裹成了团。
傍晚扫雪时,七个人拿着扫帚在巷口堆了个雪人,给它戴了顶张桂源的旧帽子,手里插着根聂玮辰的鼓槌。陈浚铭的镜头扫过雪人圆滚滚的肚子,那里塞着片银杏叶和半块冻梨,像藏了个秋天的秘密。“等开春化了,”张函瑞拍着雪人的肩,“这些东西就钻进土里,说不定能长出会唱歌的树。”
回去时,杨博文把谱子裹在怀里,生怕雪再打湿了。左奇函走在他旁边,吉他包上的薄荷书签沾了雪,倒像是别了朵白梅。“明天去河边吧,”他突然说,指尖碰了碰对方揣谱子的口袋,“听说冰面能当镜子,照得见秋天的影子。”
排练室的灯亮到深夜,姜茶的香、薄荷的凉、雪的清混在一起,漫过谱子上的小人,漫过铁皮盒里的碎念,漫过每个人呵出的白气。杨博文翻开谱子,发现银杏叶的黄和雪映的白在纸页上融成一片,像幅没干的画——画里秋天还没走,冬天正刚来,而他们的歌,早把两个季节缠成了团,要在时光里慢慢唱,唱到雪化,唱到花开,唱到每个藏着温度的日子里去。